第90章

容辭坐在梳妝台前,怔怔的看著銀鏡裏的自己,價值不菲的鏡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臉。

眼前的女子肌膚雪白,雙頰紅潤,眼神明亮,眉梢眼間幾乎沒有郁氣,如雲的烏發堆積成發髻,沉甸甸的被金簪固定,這是個洋溢著青春又漸漸步入成熟的女子。

她腦中努力的在想前世的時候自己是個什麽樣子,可對比著鏡子裏健康又堅定地眼神,竟怎麽也回憶不起來。

前世這個時候她還沒跟顧宗霖鬧翻,每天的生活就是圍著他轉,力圖方方面面都做最好,用以減輕幾乎將自己壓垮自己的罪惡感,然後晨昏定省給王氏請安,忍受著婆母的敲打和大嫂莫名其妙的譏諷與蔑視,

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閨中對婚後生活的向往已經被生活中種種的不得已磨得一幹二凈,連痕跡都沒留下,也只有顧宗霖偶爾的溫情能給與她一點點的安慰,讓她能在滿是苦澀的人生中費力的摸索出一絲甜意——可惜後來證明這甜有還不如沒有。

她正想的出神,便感覺有人將手搭在自己肩上,容辭沒慌張,她從鏡中看到謝懷章正站在自己身後,兩人的視線在鏡中交匯。

“丫鬟嬤嬤呢?”容辭故作不滿道:“你現在倒是登堂入室毫無顧忌,進我的房間連個通報的都沒有。”

謝懷章握著容辭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這才公平,我那裏幾年前就隨你出入了,現在就算你要進紫宸殿都不會有人攔著,我若是還像以前一個待遇,豈非可憐。”

容辭面上鎮定,其實心裏有些羞怯,前兩天在公主府他們的親密的稍稍過了頭,幸好她回神的及時,要不然這人還不定能做出什麽事來,到時候若真的……怕是才難收拾。

即使懸崖勒馬,到最後兩人跟長公主道別時,她用別有意味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情景,到現在還事令容辭羞愧難當。

謝懷章見容辭看自己的目光有些閃躲,便知她還在為那天的事不自在,其實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謝懷章自己本不是個重欲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坐擁天下卻一次也沒有選妃,甚至後宮的妃子都記不得長得什麽樣子。

他們兩個之前一直是發乎情止乎禮,就算偶有親密都是淺嘗輒止,相處起來心意相通的地方遠多於身體上的情/欲,謝懷章覺得自己自制力很好,也一直以此為傲,可想不到隨著愛意深厚,這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這時他才明悟,遇到容辭之前的清心寡欲,卻不是什麽自制力強,不好美色,只是好的那個“色”不是發自內心所愛罷了。

謝懷章輕輕托住容辭的下巴,將她的頭擡起來,摩挲著她微微泛紅的側臉,輕聲道:“那天是我一時失控,冒犯了你……”

“別說了!”容辭連忙遮住了他的嘴,半羞半惱道:“你當時不知分寸,現在道歉又有什麽意思。”

還有,這又不是謝懷章一個人做的,她當時何嘗不是意亂情迷,但凡自己能保有一點理智,反抗的稍微堅決一些,以謝懷章的性子,也絕不會失控到那樣的地步,兩人半斤八兩,實在說不上誰的錯更重些。

“好了,不提這個了”容辭岔開話題:“怎麽不把孩子帶來?”

謝懷章明白容辭其實並沒有生自己的氣,只是女子天性矜持些,不願意談論這個,於是順著她的話道:“莫不是不帶圓圓,這裏就沒我的位置了嗎?”

容辭將一只珍珠耳環帶上,“你說呢?”

謝懷章將另一個只耳環搶到手裏,小心翼翼的想給容辭帶上,可直到將她戳痛了也沒能成功,最後只能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裏將耳環遞還回去。

“都說閨房之樂有勝於畫眉者,看來這張敞也不容易。”

容辭忍不住笑了,自己帶上後將他拉到自己坐到身邊道:“你政務繁忙,若是連女子梳妝之事都懂得,這才奇怪呢。”

謝懷章伸手細細的描繪著她的眉眼,突然道:“獵場那件事有眉目了。”

容辭猛地坐直了,伸手加他的手攥住:“如何?”

“刺殺靺狄王子的人已經抓獲,也是他們族中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本來按計劃他是要與耿全一樣,不論事情成與不成都要自盡,可這人不如耿全堅定,竟然臨陣退縮了。他並沒有赴死而是趁亂跑了,這才留下了活口。”

“審出了沒有?”

謝懷章握著容辭的手,回想著那天她中箭之後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拔箭時疼的顫抖的身體和噴湧而出的鮮血……

“別急,就快了……”

*

昭文四年秋,震驚一時的皇太子遇刺案終於真相大白,皇帝本人親自過問後,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因涉及宗室又請宗人府旁聽,最後一同遞折子請皇帝聖裁。

謝懷章早有預案,甚至都不需要猶豫,直接命人擬旨傳召內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