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容辭確定自己已經死了。

脫離了虛弱到極致的身體的束縛,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甚至覺得死了也沒什麽不好,但她實在太怕寂寞了,她希望死後的世界能熱鬧一點,最好有一群小孩子的笑鬧聲,而不是現在這樣,死寂一片。

慢慢的,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了,好像開始迅速的回顧自己的一生。

一會兒好像被人整個抱在懷裏,眼前模糊一片,隱約聽到身邊的人驚喜的笑聲:“夫人,這就是咱們的女兒,名字嘛……這一輩兒的女孩兒從‘容’字,《禮記·冠義》上說:‘禮儀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容、顏、辭……就叫她‘容辭’罷,小字就叫‘顏顏’,這是咱們的顏顏。”

她驀然明白了說話的人是誰,還沒等她傷感,場景就變了。

這次她正跪在地上,喉嚨撕痛,滿臉淚水,入目是一片滿眼的白色,周圍皆是一片哭聲,其中最尖銳的來自於她的母親,母親溫氏趴在黑色的棺木上,哭的歇斯底裏,狀若癲狂,她嘶吼的哭著:“你好狠的心呐……就這樣走了!丟下我們孤兒寡母,又能去靠誰!”

容辭低下頭,淚水不斷地滴在身前小小嫩嫩的手上——這一年,她剛滿六歲。

場景又變了,這次她跟著幾個姊妹躲在屏風後面,看著她們爭相向外窺視,三姐許容菀指著廳上一人悄聲道:“看見了沒,那個長的最英俊的,就是恭毅侯家的二公子,他是這一批青年中最出眾的,還沒及冠,就已經中了進士了,還是一甲的榜眼呢。”

容辭感覺自己心中升起了一點興趣,不禁向外看了一眼,正看到了那個穿著深青色衣衫的青年。

他看上去十八、九歲,作為一個已經進士及第的人來說,確實相當年輕,身材修長,面如冠玉,但神情嚴肅,眼神裏盡是冷峻的神光,看上去不怎麽溫柔。

但確實很英俊……

還沒等容辭在看幾眼,那個青年就把目光移向了這邊,正好跟她撞了個正著,嚇得她趕緊縮回了屏風後。

這時,就聽到身後五妹許容嫣對許容菀恭維道:“聽老祖宗說,咱們家有意與恭毅侯府接親。我看啊,也只有三姐你,才能與這位出身侯府的少年進士相配呢。”

許容菀嬌羞的聲音開始變得模糊:“說什麽呢……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下一個場景是在老夫人院中的正房中,容辭跪在冰冷的地上,身下連個墊子都沒有,上首坐的是各房的長輩和姊妹,除了自己的母親和妹妹,都在用冷漠怪異的目光盯著她,凍得她的心比膝蓋還涼。

“祖母……”三堂姐許容菀坐在祖母郭氏身邊抽噎著:“一定是四妹私底下瞞著我們做了什麽,不然本來一切都很順利,顧府怎麽會好端端的換了要提親的人,換誰不好,非要換一個剛及笄的黃毛丫頭!”

她邊哭邊狠狠的瞪著容辭:“你說!我有哪裏對不起你?讓你處心積慮的去勾引我差點就定親的未婚夫,你真是不知廉恥,連未來的姐夫都能看上!”

容辭跪在地上,感覺百口莫辯,她能說什麽,說她和顧二公子根本沒有交集,只是在聚會上大庭廣眾之下見過面嗎?誰又會信呢?就如許容菀所說,誰會在沒有任何貓膩的情況下舍棄靖遠伯府的嫡次女,而選一個庶房喪父的孤女呢?

容辭感覺到投在身上的譏諷和鄙視的目光,淚水差點奪眶而出,但她用余光看到身側母親溫氏絞在一起幾乎要掐斷了的手,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都到了這地步了,她不能再讓母親更難過了。

“好了阿菀,事已至此,我們只能認了,放棄了你,吃虧的是顧府。”老夫人郭氏的嚴厲聲音在上方響起:“至於你,阿辭,不論你使了什麽手段,我都不管了。你父親是庶出,但我自問沒虧待你們二房,你能做出這種事,可見是沒把我當祖母,但你最好還記得你是靖遠侯府的人,否則,你嫁到顧府也立不穩。”

郭氏掃了一眼在一旁坐立難安的溫氏,繼續說:“眼看親事就要成了,我也不多罰你了,你到萬安山上的莊子裏住兩個月吧,你自己這麽能幹,也不用多帶人伺候了。”

這帶著暗諷的話刺得人擡不起頭來,容辭卻只能一言不發的聽從。

這回憶的片段一次比一次時間長,場景轉換間,容辭就有了不太好的感覺——按照時間順序來說,下一個不會是……

容辭馬上感覺自己疼的渾身顫抖,她被堅硬的石子刮出了帶血的傷痕。

這是一個山間的隱蔽山洞中,外面下著瓢潑的大雨,整個天空都黯淡無光,山洞中常年照不進一絲光線,容辭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知道他意識非常不清醒。

容辭抽噎了一下,此時的她甚至沒有余力思考這件事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