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天下一統(七)

“娘,你見元宗,真的只是為了造紙和曲轅犁?”目送元宗離開,嬴政才回頭道。

“你說呢?”石慧斟了一杯茶,悠然道。

“我記得娘曾經說過墨者行會乃墨翟所創,然後來分裂為趙墨、齊墨和魏墨。趙墨矩子嚴平、齊墨矩子曹秋道,魏墨矩子自然就是元宗了。墨者行會雖然分裂,但是三墨未必不想重新合而為一。不過是曹秋道和嚴平都不服元宗,想要奪取矩子令,自己做整個墨者行會的矩子罷了。”嬴政頓了頓道,“娘提醒元宗提防曹秋道,卻沒有提及嚴平,本就有些奇怪。還有改良造紙工藝雖然有些難度,但是有設計圖造出曲轅犁並不難,為何娘卻將造紙方子和曲轅犁的設計圖輕易交給元宗?”

“若能收攏元宗為我們所用,區區一個造紙的方子和曲轅犁又算得了什麽?這兩樣東西造出來,本也是要推廣開來造福百姓的。”石慧微笑道,“且元宗此人雖然忌戰,卻頗有道德底線。哪怕我將方子和設計圖交給他,就算他成功造出了紙和曲轅犁也不會占為己有。”

“到那時,娘再用其他方子吸引元矩子,久而久之元矩子就是不願意也只能站到我們一邊了。”嬴政眸子一亮道。

“正是如此!不過,政兒可曾想過墨者行會有三位矩子,尤其是趙墨矩子嚴平就在邯鄲城內。我卻舍近取遠,寧願接觸行蹤不定的元宗,卻沒有考慮過嚴平?”

“三位矩子無論是曹秋道、嚴平還是元宗,手下都有不少追隨者,勢力相仿。論武功,元宗略勝一籌,可是娘自己就是劍術大師未必看重他的武功。嚴平此人,孩兒在邯鄲城也聽過一些關於他的傳聞,並非什麽正人君子。至於曹秋道,若是娘對元宗說的都是實話,也是陰險狡詐之徒。”嬴政拍手道,“莫非娘選中元宗是因為其人品可貴?”

石慧欣然道:“正是如此!曾有賢者說開國之時,但有一技之長皆可用之;守業之人,必須有德。他日政兒為秦王,若為一統天下,但凡有一技之長,不必拘泥其品德。然,一統六國之後呢?故而,有同等人才,自當擇有德之人,方為長久之計。”

“可是娘不是覺得元宗太過心軟嗎?”

“有時候,小人比君子好用,但是有些東西卻唯有君子可托付。”石慧道,“我們收攏墨家的主要目的是墨家格物之術可繁榮大秦,此乃振興之道,當用可托之人。娘嫌棄元宗過於心軟,但也曉得此人心懷天下,若為天下百姓謀福祉,可拋頭顱灑熱血。你覺得陰險狡詐的嚴平和曹秋道可以做到如此無私嗎?”

元宗一次次對曹秋道和嚴平心軟,固然是兩人都是墨家弟子,不願意同門相殘。但是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因為元宗希望三家合並,重回墨者行會的輝煌。畢竟,三墨的祖師都是墨子啊!

元宗並非不知道曹秋道和嚴平的野心,不然大可將矩子令交給任何一人,自己居於次位推動合並。他不將矩子令交給曹秋道和嚴平任何一人,並非舍不得矩子令,而是知道兩人的秉性。

可就算知道兩人的秉性,元宗卻又偏偏還抱著三墨合並的希望。世上總有些人擁著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這樣的人或許傻氣,卻又傻的可愛。

如嚴平、曹秋道這樣的人或名或利或權或勢,不難收買,可是想要收服元宗需要耗費的心力卻勝過十個嚴平和曹秋道。然一旦成功,結果絕對驚喜的。如元宗這樣的人,只要嬴政不要做天怒人怨的暴君,他就能夠忠心於你。可是曹秋道和嚴平這樣的小人,哪怕用了也要防備其反噬。

“娘沒有見過元宗,竟然如此看重他。”

“有的人雖未蒙面,亦可知其人品可貴。有的人哪怕同床共枕多年,你也未必能發現他包藏禍心。” 石慧抿了一口茶,嘆道。

就像她現在名義上是嬴子楚的妻子,卻每天都想著挖嬴子楚的墻角,成就兒子的大業。

“既然如此,娘為什麽又要給元宗這麽長的時間考慮?”

“能夠早早收攏墨者行會為我們所用自是再好不過,但是如今這個階段,我們的目的還是回秦國。當你成為秦王才是墨者行會發揮最大作用的時候。”

石慧沒有明言,嬴政卻明白他的意思。回秦國於他們而言並不難,石慧的這個“回”還包括朱姬母子的應有地位。

論出生秀麗夫人自然比朱姬好,但凡事都有先來後到,朱姬雖然是歌姬出身,卻是異人的正室夫人,曾與異人患難與共的。秀麗夫人娘家再好,她如今也只是異人的側室。

異人的父親嬴柱並不得父親嬴稷喜歡,之所以能夠成為太子,是因為長兄倬太子早亡的緣故。

而異人在嬴柱的眾多兒子中也算不得才華出眾,不然異人也不會被送到趙國做質子。異人能夠在一眾兄弟中脫穎而出,不過是嬴柱正室華陽夫人無子,異人認了正室華陽夫人為母,被記名為嫡子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