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鹿鳴宴(二)

能考中舉人的應該都不算是什麽蠢人,這些燕山府的同科舉人心裏都明白,若年後會試得中,大家還將同朝為官。

這層關系比什麽都好,於是席間認識的忙著拉緊彼此之間的關系,不相識的則忙著交換名帖,互攀關系。

蘇誠志和左氏兄弟自然也不例外,陸瑾康則無奈地應付完沈知府和張總兵,還要應付過來套近乎的其他官員和士紳,面上就帶了些不耐,眼睛卻時刻關注著蘇誠志那邊的情況。

待發現有那些幾個人看向蘇誠志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不屑和厭惡,陸瑾康的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看來蘇雲英那個女人還是給蘇誠志的名聲留下了一些陰影。

他倒是希望有人在鹿鳴宴上對蘇誠志發難,這樣的場合最合適洗清蘇雲英潑在蘇誠志身上的汙穢。

還真就有那麽幾個人,果然如了陸瑾康的願,相約來到蘇誠志身邊,一番帶著詢問加指責的言辭頗令蘇誠志有些下不了台。

所幸蘇誠志早就有了準備,片刻的難堪之後,就開始了反擊:“幾位兄台可是親眼看到在下忤逆不孝,是否親眼所見在下不顧養父母的生死?”

“放榜那日,在貢院前,本人親眼見到有人哭訴……”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名喚汪從安,一臉理直氣壯地說道。

只是還沒等他將話說完,左氏兄弟中相對比較爆的左耳就搶先氣憤地反駁道:“若那也算是親眼所見,那麽我在此地宣揚汪兄台剛剛考中舉人就狠心拋棄結發妻,是非也算是在場的各位兄台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了?!”

左耳的話將汪從安氣得七竅生煙,指著左氏兄弟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半晌才蹦出一句“豈有此理”。

蘇誠志生怕將人氣出個好歹,趕緊拉了一把還要開口的左耳,似笑非笑地看著幾個過來指責他的人道:“道理都是一樣的!別說只是聽人傳言哭訴,就是親眼所見也可能因為站的角度不同而有所偏頗。

也許幾位兄弟並不知道那日放榜時在貢院前哭訴本人是非的人是誰,今日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各位兄台,那位姑娘說起來與本人的確有些淵源,只可惜本來的親人最終卻成了仇人。

不知幾位兄台可聽說過三月裏發生在秀水縣葛山村的縱火案?”

說到這裏,蘇誠志停頓了片刻,眼睛不由掃向陸瑾康,對上陸瑾康贊許的目光,心裏更加踏實,再開口語氣更加平和,也更加有了條理:“那場縱火案就發生於在下家中所屬的山坳地,當時山坳裏堆滿了建材,若非家人機警,別說是山坳裏堆放的建材,就是在下的妻子兒女都無法幸免。

所幸最終家人無憂,否則本人又哪裏還能站在這裏與各位兄台敘話?!

試問各位兄台,若此事發生在您的身上,您會如何?”

三月裏發生在秀水縣的縱火案,這些能考中舉子的人自然人皆盡知,畢竟這次的鄉試中策論題就與那場縱火案相關。

若不了解那個縱火案自然就答不好那道題,當然也不可能有機會來參加今日的這場鹿鳴宴!

既然知道那場縱火案,自然也就知道與縱火案迸進的買兇殺人未遂案。

前來找蘇誠志麻煩的這幾個舉子這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蠢,不過只是聽了一個姑娘含含糊糊的哭訴和幾個下人的話就讓他們生出對蘇誠志的質疑。

要只是心中生疑也就算了,偏偏他們巴巴地上趕著來找蘇誠志的茬,這不妥妥地伸著臉上人打嘛,於是個個又窘又騷,面紅耳赤無言以對。

只有那汪從安似乎依然覺得蘇誠志忤逆不孝,他對著蘇誠志說了好一番堂而皇之的話。

汪從安指出,蘇富貴和楊氏是蘇誠志的養父母,蘇誠志作為讀書人而且還當了那麽許多年的教書先生,就應謹記一日為父終身為父。

生恩養恩都是恩,更何況蘇誠志還是繈褓嬰兒的時候就成了蘇富貴和楊氏的養子,比起親生父母來說,這對養父母的恩情大過天!

就算蘇富貴和楊氏做的事有錯在先,蘇誠志也應該繼續孝順他們,怎麽能任由他們被流放去了黔州那樣的荒蠻之地呢!

汪從安說得唾沫四飛,壓根沒注意到原本嘈雜的宴會廳已然寂靜無聲,直到身邊的人用手肘用力撞了撞他,才好不容易止住他的滔滔不絕,轉眼間發現包括知府大人、總兵大人還有那位來自鎮國公府的貴公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著怒意,這才發現事情不妙。

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才想起自己之所以能以最後一名高中舉人,正是意外地聽說了那位來自京城的主考官之喜好,才動了心思好好研究了一番秀水縣的那場縱火案。

按照律法那場縱火案的主犯和從犯本就該死,一應從犯流放已屬輕判,當時私心裏有些可憐那位心軟的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