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解釋

這半個多月,蘇誠志人躺在病床上,腦子始終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經歷人生巨變,躺在病床上的蘇誠志也與一般的病患沒有什麽差別,想了很多很多。

從此之後他再不是生活在大家庭的蘇家老三,而是從蘇家分家出來獨立的一家之主,妻子兒女的未來都得靠他來支持,他卻偏偏病休難支有心無力。

每當想到那日爹娘的絕情,他的心底的疼痛就如同鈍刀割肉一般久久不去,心裏戚戚然不知再見爹娘該如何自處。

偏老宅那邊還不放過他,一個侄女也能到他面前來大放厥詞,那一聲聲紮心的話若非爹娘默許,十三歲的侄女如何敢說?

接連兩次吐血散去了許多壓在蘇誠志心頭的郁結,也讓他的腦子清醒了許多,卻又在心底平添了對未來的憂慮。

當日他是被鎮裏的大夫鐵口確診為肺癆,就算他養好了身子,要再想回學堂做夫子只怕沒那麽容易。

沒有做夫子的那份工錢,他該如何帶著一家度過寒冷的冬季?

柴火可以上山去撿去砍,糧食呢從何而來?!難道真的要靠寧氏一雙手來養活一家人?

寧氏的產期就在年節前後,到時家裏又將多添一張嘴,寧氏總有一兩個月不能做繡活,難道一家人就這樣等著餓死?

雖然離下次領取廩米只有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可這三個月該如何度過卻也是關鍵。

蘇誠志心裏明白,向老宅要廩米是必須要走的路!

當日能夠將全年的廩米一次性領出來,自然是大姐夫使了關系的結果。

這事若傳揚出去,在縣衙當小吏的大姐夫林陸虎也脫不了幹系,他應該可以利用這一點討回一些廩米,總歸得讓妻子兒女先有口吃的,活著才有未來。

想到預支的那三個月的工錢,蘇誠志又嘆了口氣。

這事又與大姐蘇姝和大姐夫林陸虎有關!

那是因為林陸虎家中急需用錢,蘇姝和林陸虎一起回娘家哭訴,開口就要二十兩。

因為有蘇誠志的廩米和工錢,蘇家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可是一下子要拿出二十兩還是很為難的,當然就算家裏有,楊氏也舍不得拿出來,於是逼著蘇誠志向學堂預支了三個月的工錢,再加上蘇誠志當月的工錢這才湊足蘇姝和林陸虎需要的二十兩銀子。

如若不能回學堂繼續教書,這筆銀子自然得還給學堂,十五兩銀子從何而來?

不過嘛,想起那筆預支的工錢,蘇誠志心裏不由地就要感激一下學堂賬房先生。

記得當日預支工錢的時候,因為急用錢林陸虎是跟著他一起去學堂賬房拿銀子的,銀子壓根沒經過蘇誠志的手,林陸虎迫不及待地從學堂的賬房先生那裏“搶”過了銀子轉身準備離開。

賬房先生對蘇家的事早有耳聞,實在看不得學堂學識最好脾氣最好的蘇夫子就這樣被人欺負,於是打著哈哈多了一句嘴,逼得林陸虎不得不與蘇誠志在賬房先生的見證下立了借款單據,連帶著另一位來賬房領工錢的先生一起做了借款單據上簽了名,並注明這筆錢除了蘇誠志當月的工資還預支了學堂三個月的工錢。

當時林陸虎的眼神像刀一樣,更讓賬房先生不喜,索性一式三份,林陸虎和蘇誠志各拿上份,另一份與蘇誠志的預支單據一並在學堂的賬房留存,這樣一來林陸虎想賴都賴都賴不掉!

今日蘇富貴和蘇大志為何出現在學堂附近,絕對不可能是去還預支的工錢,剩下的只有一條,那就是想辦法找關系抽出那張借款單據。

蘇誠志並不擔心那張單據,學堂的賬房先生可不是什麽人都能買通的,除非帶上銀子還清預支的工錢,連蘇誠志或者寧氏親自出面只怕都難!

如今想想還真多虧賬房先生多了那麽一嘴,否則原本就家徒四壁的家又得背上十五兩銀子的外債!

不過要糧要銀居然是一向老實木訥的女兒蘇雲朵率先提出來,總歸讓蘇誠志覺得疑惑,於是看向蘇雲朵的目光就多了幾許審視。

沒想到蘇雲朵卻表現得十分坦然,似乎壓根沒感覺到他帶著審視的目光,這個女兒自從分家以來變了很多啊。

蘇誠志壓下心頭泛起的疑惑,輕咳一聲讓剛剛進來的蘇澤軒去替他燒點水,他想擦個身。

蘇澤軒看了蘇雲朵一眼,蘇雲朵微微點了點頭吩咐道:“這會子灶上正空著,記得多放點艾草一起煮。”

蘇雲朵心裏已經有了些預感,蘇誠志這是要與她談話卻想避著蘇澤軒,蘇雲朵自然要配合。

待蘇澤軒離開,蘇雲朵就那麽垂手靜靜地站在蘇誠志面前,那乖巧的模樣讓蘇誠志覺得她還是以前那個蘇雲朵,從來不曾變過。

“朵朵如何想起向爺奶要糧?”父女倆靜默片刻,蘇誠志終於問出了口:“可是有誰在你面前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