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安

老槐樹底下的動靜成功引來不遠處破草屋那邊的關注,“吱呀”一聲破草屋的門開了,隨即伸出一個男娃子的腦袋,正是蘇雲朵的大弟弟,年方八歲的蘇澤軒。

只見他向著老槐樹方向略一張望,待他看到蘇雲朵,就聽他對著老槐樹這邊發出一聲帶著哽咽的呼喊:“大姐,快,快回來!咱爹……咱爹給雲英姐氣得又吐血了!”

蘇澤軒這一聲喊直驚得蘇雲朵差點一屁股重新坐在泥地裏,心頭的不安令清空了她的大腦,惶恐地擡眸往破院子方向望了一眼,又低頭胡亂地將散落一地的野菜野果撿了些放入被蘇雲英踩扁了的背簍,爾後拎起破背簍倉皇地對著柳東林夫婦點了點頭,慌急慌忙地往家裏跑去。

小道實在太過泥濘,蘇雲朵才跑了兩步就直接往地上撲去,卻一心護著背簍裏的那點野菜野果子,看得柳玉書身子直了直卻又頹然地重新坐下,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卻緊握成拳,魏氏的眼裏也有些發澀。

蘇雲朵顧不得身後幾個人的目光以及他們的想法,更顧不得自己手心、膝蓋傳來的疼痛,一個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往家跑去。

目送蘇雲朵離開,魏氏再轉向蘇雲英,目光中就多了幾分不善。

蘇雲朵踉踉蹌蹌的身影,同樣在柳東林的心頭泛起一絲心疼,對蘇家、對蘇雲英自然也就多了幾分鄙夷和不喜。

蘇澤軒的喊叫令柳玉書極為不安,目送蘇雲朵踉蹌的背影消失在破院子裏,他再也坐不住了,那破院子裏住著的是他的啟蒙先生,是他最尊敬的師尊。

“爹,娘,我去看看先生。”柳玉書從牛車上下來,目不斜視地繞過看著他發呆的蘇雲英,對柳東林夫婦道。

魏氏心裏也十分不安,可是相比與自己兒子的安危,心頭泛起的那點不安又算什麽呢,伸手一把拉住柳玉書:“你身子弱,都已經吹了大半個時辰的冷風,且回家去歇息。”

“娘,我今日穿得暖,你看我手心都是熱呼呼的。我已經有半月沒見先生了,你就讓我去看看先生吧。娘,我只在屋外與先生說兩句。”柳玉書自然知道自個娘為何不讓他去見蘇誠志,說到最後向魏氏保證道。

魏氏哪裏肯讓柳玉書去見蘇誠志,那可是令人談之色變的肺癆啊!

可她知道自個兒子對蘇誠志的敬仰和尊重,只得耐下心來好言相勸。

偏偏柳玉書對蘇誠志的師徒之情非同一般,魏氏費了好一番口舌,直到提出由她親自去探望一番,柳玉書方才緩了口氣。

既然將話說出了口,魏氏就算心裏對肺癆有無限的恐懼卻也不好食言而肥,自然要親自往蘇雲朵家走一趟,略有些遲疑地看向柳東林道:“當家的,你且先送書兒家去,我去看看就回。”

柳東林瞪了眼依然看著柳玉書發呆的蘇雲英一眼,又看了眼不遠處的破草屋和泥濘的小道,對著魏氏點了點頭:“小道濕滑你過去的時候小心些,我送玉書回家也過去看看,總不能眼見著人就要沒了也沒個人照應。”

作為一村之長,柳東林還是比較盡心盡責的,今天不能親自去看看蘇誠志,他心裏也難安,雖然他們的探望對蘇誠志的病情並無什麽大用,能讓蘇誠志一家感到鄉親的溫暖也是好的。

這時破草屋裏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爾後是寧氏的悲泣。

柳玉書再次“蠢蠢欲動”,魏氏拉著柳玉書的手頓時一緊,趕緊對著柳東林催促道:“當家的,你趕緊把牛車趕回家,對了,你等會帶點白米過來,就算誠志兄弟不行了,總不能讓他空著肚子上路。”

說罷魏氏瞪了柳玉書一眼,將他推上牛車上,再也顧不得身上還穿著外出做客的衣裳,直接踏上了去破草屋的泥濘小道。

柳東林趕緊上了牛車,揚鞭之前掃了眼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的蘇雲英,極不耐煩地說道:“雲英丫頭,你還愣著那裏做啥?還不趕緊地回去喊你爺奶過來看看?!”

蘇雲英聞聲驚惶擡頭,牛車已經漸行漸遠,柳氏父子漸漸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回頭再看向破草屋的方向,魏氏正小心翼翼地走向破草屋。

蘇雲英懊惱地跺了跺腳,趕緊往家跑去,她這麽焦急倒不是聽從柳東林的話給爺奶報信,而是回去找她娘商討對策。

把蘇誠志氣得咯血,蘇雲英的心裏也有些不安,卻遠遠沒有此時此刻的不安來得深刻。

老槐樹到蘇雲朵家的這條小道,不下雨的時候倒還能走走,今日剛下過雨就顯得泥濘不堪,魏氏走得十分小心,比剛才蘇雲朵走這條小道的時間幾乎多了一倍。

當她走近蘇雲朵家的這個破敗小院子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裏傳來蘇雲朵清亮且冷靜的聲音:“娘,你且勿悲傷,你不為自個兒著想,也要想想你肚子裏的弟弟妹妹。爹這裏有我看著,你且帶著二弟去隔壁房裏休息。爹爹的藥和晚飯就由我帶著大弟來準備。娘,你看我從山裏找了些野菜,還有……南瓜,今日晚飯咱可以吃得濃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