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兩難之局(第2/2頁)

沈拓將信重又卷好塞回信筒中,道:“季侯曾說徐家好投機,卻又膽小怕事,聞風而退。憫王更是個鬼見愁,碰到便要燎起一層水泡,徐府本想遞張投名狀與聞府,這當口卻是如何也不敢妄動。”

信鴿逃出生天,咕啾一聲振翅飛走。

徐明府只差沒把地衣磨出破洞來,接到信臉都快青了,真是滿心壯志出門遇鬼,憫王這種鬼憎神厭人人避走的人物怎的與聞家對上。

聞家太子嶽家,縱被憫王捉到尾巴,太子葉幾口血,百禍皆消;他們徐家……他們徐家被憫王捉到尾巴,不死也要脫上一層皮。

徐明府越想越是驚心,冷汗涔涔,所幸,他栽給付家的罪不過是交結匪類。那付忱與江湖人士有往來也是實事,他既為父母官,自有教民之責,打上幾板罰些銀兩實是青天之舉啊。

付家成了一顆燙手的山芋,徐明府脫手惟恐不及,將付忱提出來牢,打了二十板,又叫筆役畫了一張綠林強人的畫影圖形,張貼於告欄目處,又罰了付家千兩銀,去了店鋪封條,便將付家上下扔出了大牢。

只可憐付家老弱病剛重見天命,便得知付和生將死的噩耗。

醫館掌櫃看這一家病的病,傷的傷,殘的殘圍著一個快死的付和生哀聲一片,聞者傷心,聽者落淚,道:“你們慢些悲聲,付家主再熬不得,你們快些擡了家去,我讓老郎中下一劑重藥,你們說幾句貼心話,好生送他上路。”

付忱挨了二十多板,背連臀連著大腿,一片血肉模糊,掙紮起身一個不慎整個翻倒在地,江石仗著一身力氣將他扶回榻上。老郎中忙摁住他,正色道:“少年後生,你是付家獨苗,你背後的傷不知保養,若是傷了根本,悔之不及。”

付忱哀泣著拉著老郎中:“我……阿爹,我……阿爹……”

老郎中長嘆一聲:“不是老夫推脫,實是無能為力啊。你們要不拿好藥吊著他那口氣,就這麽般半睡半醒再撐上十天半日;要麽下一劑重藥,換他一時半刻的清醒。”

付老娘早在知曉兒子命不久矣時就厥了過去,人事不省。付老爹被老仆攙著呼哧喘著氣,一只手晃個不停出不得聲來,付忱更是整個人有如癡傻了一般。唯留得付娘子呆坐在付和生一邊,幹幹黃黃臉,灰灰敗敗的唇,淒淒寂寂的魂。

醫館掌櫃左右環顧,也只付娘子似拿得主意,催道:“付娘子,這死生之間,盡快拿個主……”

一語未了,掌櫃家的悍妻從屋中沖將出來,將那掌櫃推了趔趄,斥道:“你瘋魔了不成?哪個拿不得主意,你叫付家娘子拿主意,你叫她以後如何在付家做人。”

醫館掌櫃跌足道:“這這……老的老,病的病……”

掌櫃悍妻瞪圓眼:“少扯你娘的臊。”轉臉又沖付老父道,“付阿伯,都是街坊鄰裏,往上數,說不得祖宗還有交情呢。恕侄媳我說話不中人意,付兄弟如何用藥,還須你這麽一家中的老大人來定個主意。”

付老爹擡起皺巴巴的臉,抖著唇,不聽使喚的手打著擺子,晃得整個人都要搖搖欲墜。

難啊……

江石環著胸倚在一邊壁上,暗自嘆了口氣,付家難事他這個外人不好插手,若是依他之意,左右將死,一劑重藥下去,換個片刻清醒,也好有個交待,強過吊著一口氣一截木頭似得地躺上十天半月。

付老父慈父心腸,明知兒子時日無多,也不忍他早去十多日……就這麽無知無覺等死,又與死了無異。

付娘子僵死眼珠微微一動,頸間一根青筋浮起,似要說話,卻被掌櫃悍妻一把按住,江石耳尖,聽她悄聲道:“不如聽你公爹吩咐。”

江石看了付娘子一眼:這是兩難之局,無進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