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崇光帝自少年時起,便極喜歡琴棋詩畫這些風雅之事,嘗於一日連作六幅畫,寫十二首詩,這麽些年下來,他作的詩與畫累積起來,足足能塞滿一座宮殿。

如今他見了秦雪衣畫的貓與狗,覺得這畫法十分有意思,饒有興致道:“這是怎麽畫的?筆劃雖然簡陋,卻自有一番神韻在其中,朕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筆法。”

秦雪衣也是隨手畫的,聽了這話,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道:“是臣女閑來無事,自己琢磨出來的。”

崇光帝頗感興趣,道:“再畫一只給朕瞧瞧。”

秦雪衣聽罷,只得又拿起筆來,問道:“皇上想看什麽?”

崇光帝略一沉吟,道:“畫一只鳥兒吧。”

秦雪衣想了想,這才提筆在宣紙上畫起來,這回她畫的是一只喜鵲兒,站在梅花枝上,歪著頭,正欲去啄那朵盛開的梅花,姿態十分可喜。

花畫的很粗糙,喜鵲也並不精致,只寥寥幾筆,那一股子憨厚可愛的感覺卻透了出來,秦雪衣收了筆,笑道:“臣女獻醜了。”

崇光帝打量著那只喜鵲兒,撫掌笑著贊道:“好!朕生平見過無數人畫喜鵲,唯有你這一只最是特別。”

旁邊的燕懷幽見了,暗暗咬緊了牙,袖中的手一點點握了起來,她望著崇光帝帶著笑意與贊許的臉孔,溫楚瑜正在低頭看那紙上的畫,唇邊也透著幾分笑意。

燕懷幽忽然就明白了德妃這麽多年來的感受,無論她如何努力,就是比不上那個人。

她不惜抱著病來上書房,卻得不到那人一眼,而秦雪衣呢?她只需要動動手,就能獲得所有人的關注,甚至還得到了父皇的贊賞。

憑什麽呢?

德妃曾經說過的話不期然闖入了她的腦海中,不要給秦雪衣一絲機會,不要叫她露於人前,這樣就能掩蓋她的光芒,將她深深埋入塵泥之中。

燕懷幽垂下眼,掩住滿目的妒忌與恨意,好在,秦雪衣很快就要離開皇宮了。

崇光帝很是喜歡秦雪衣的畫,甚至走的時候,還不忘將那副喜鵲給帶了走,準備回去仔細研究這種新的畫法。

雖然說今日躲過一劫,醜字不必露於人前,但是秦雪衣深深覺得自己那筆字實在見不得人,決意要勤加苦練,於是待下午下了課,她便跟著燕明卿回了宿寒宮。

翠濃宮裏沒有筆墨紙硯,她也懶得去找,正好宿寒宮裏有現成的,秦雪衣趴在書案前,夕陽的余暉穿過枕秋殿的大門,落在她的手邊,染出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

燕明卿坐在一旁看書,不時擡起頭來望一望她,寫個字,還要把袖子給撈起來,挽在胳膊上,分外豪邁,謹慎地捉著筆,屏氣凝神,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做什麽大事。

秦雪衣於讀書之事上,素來沒什麽天賦,從前上學的時候,師父只要求她拿個及格分就行了,不僅僅是她,還有幾個師兄也是如此,放任自流,六十分萬歲,絕不強求。

於是秦雪衣所有的耐心都給了打拳和玉雕,一碰到寫字這種事情,她就總靜不下來。

燕明卿看她寫一個字,就停一下,蘸墨都要蘸個半天,好容易寫好了一個字,秦雪衣定睛一看,歪歪扭扭,不是一撇短了,就是一豎長了,她深吸一口氣,把紙揉成了團,扔到一邊去。

最後燕明卿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走過來,道:“寫不好麽?”

秦雪衣捏了自己的右手腕一把,抱怨道:“跟見了鬼似的,這手就是穩不住。”

燕明卿便繞到她身後,一手托住秦雪衣的手肘,另一手捉住她握筆的手,沉聲道:“放輕松些,手腕不要繃得太緊。”

由於靠得太近,秦雪衣聞到了他身上的氣味,不是香,而是透著一股草木的氣息,清冷之下卻又透著幾許溫和。

她抽了抽鼻子,道:“卿卿,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燕明卿怔了一下,道:“我素來不喜歡熏香,怎麽會有味道?”

秦雪衣便冷不丁伸手,將他的腰身抱住,然後轉頭在他懷裏嗅了嗅,道:“是葉子的香味。”

燕明卿猝不及防被她抱個正著,整個人都僵住了,低聲喝道:“你做什麽?”

他的聲音緊繃,若是仔細一聽,還能發覺其中的緊張之意,秦雪衣笑眯眯道:“卿卿害羞了?”

燕明卿木著一張臉,低頭看她,用眼神示意她放手,秦雪衣見他這般,更是想捉弄他,怎麽也不肯放,兩人歪歪膩膩糾纏不清的時候,門外忽然進來了個人:“殿下……”

秦雪衣扭過頭去,正巧看見了桂嬤嬤臉上堪稱驚恐的神色:“你——”

“殿下!你們在做什麽?!”

秦雪衣一臉莫名地道:“嬤嬤這不是能看見麽?我們就是抱一抱啊,怎麽了?”

桂嬤嬤震驚無比,又擡頭去看燕明卿,他正一臉冷漠地回視:“嬤嬤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