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只是一個稀松平常的清晨,陽光一如既往地熾烈,照耀著這片位於太平洋西海岸的金色土地。

平坦的草皮一路鋪向遠方,整齊的道路兩旁栽種著特殊的熱帶植物,古樸的校內建築帶有上個世紀遺留的風味。

章以旋背著包抱著書走在校園裏,去上一門法律通識課。

授課的教室是一個階梯狀的大講堂,此時講堂內稀稀拉拉坐了些學生,但章以旋知道,十分鐘後,這裏會人滿為患。

她在第二排找了個空位坐下,順手將包放到一旁去。然後打開手裏最新一期的《經濟學人》雜志,看知名經濟學家如何為美聯儲近期幾項惡名昭著的政策辯解。

等到一篇文章讀完,教授已經來了。這位教授是法學家的大牛,所以校內各個專業的學生慕名前來一睹風采。

開課之後,她便將雜志收起來,專心聽老師授課。

大概三分鐘後,她的位置旁突然多了一抹純白的衣角。

她聽見有個男聲用英文問道:“這裏有人嗎?”

是非常純正的美式發音,章以旋下意識覺得是個美國本土的學生。

沒想到一擡眼,竟是她熟悉的亞洲面容。

章以旋身高將近一米七零,但是這並不妨礙她覺得這個男生的個子很高,粗粗一目測,怎麽也得有一米八五以上。

這男生穿最簡單的白色純棉t恤,看不出牌子,卻很合身,襯得他身段勁瘦有型。

“沒人。”章以旋擱下手中的原子筆,將她的包挪到自己這邊。

男生應聲坐下,這才取下右邊肩膀背著的一只黑色雙肩包。

章以旋瞥過他的包,眼尖地發現包的搭扣上有一個極不起眼的“h”標志。

雖說在美國名校留學的中國家庭多多少少都挺富裕,但是隨隨便便背個數十萬的包,還是極其奢侈的。

想必這男生家裏不僅僅是富裕這麽簡單了。

留學圈子裏,不乏富二代。

有人天天開著跑車招搖過市,有人夜夜在別墅開arty狂歡。

章以旋挺愛social,她認識不少這樣的人。見過世面,所以看人看得挺準。

可她在腦海中仔細搜尋一圈,並不記得她見過這位亞裔學生。

難道是美籍華人?或者是日韓港台的?章以旋猜測。

這男生長得簡直無可挑剔,輪廓立體,眼神深邃,從鼻梁到嘴唇,是優雅而有力的曲線。

美國課堂教授愛和學生互動,他上課的時候聽得很認真,但極少說話,全程只和教授用眼神交流。

章以旋側過頭悄悄看他,他也毫無察覺。

一節課上完,他便背了包要走,沒有任何停留。

章以旋想跟他搭句話,都找不到機會。

可是這麽個優質男生,她並不想輕易放棄。

於是她立刻收拾了東西跟了上去,來到室外,她發現那男生並未走遠,而是用藍牙耳機在跟人說著什麽。

章以旋小跑著追過去,走近了,才聽清他在講什麽。

是極其標準的普通話,言語間還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京腔——別說是美籍華人,就連港澳台同胞也決計講不出這麽流利的普通話。

有時候你的口音會出賣你的很多信息,據說耳朵最毒的人,只要你一開口,便能知曉你人生大半的履歷。在哪裏出生,在哪裏待過,能猜個**不離十。

所以說外國人想冒充間諜潛入外國,是特別困難的事。

只要敢開口說一個字,那就已經暴露了。

章以旋一直覺得自己的英語帶著點兒奇怪的江浙滬口音,這聽上去不夠高級。

所以她到美國之後拼命練習口語,力圖抹去不屬於純正美音的雜音。

可口音這東西一旦形成,想改比登天還難。

國內有一部分老一輩的老師,教了一輩子書,開口還是奇奇怪怪的普通話。

更別提英文老師了,這英語本就是舶來品,跟著中國老師學很難練出標準的美音或者英音。

在英語口音屆,有著一條不成文的鄙視鏈。

高貴冷艷牛津腔居於鄙視鏈頂端,傲視群雄;接下來才是最炫北美卷舌音。

要說澳音土得掉渣,那印度的hglish一定第一個不服。至於中國的chglish和日本的jaanish,那根本連號都排不上。

這男生似乎是在跟家中親朋好友通話,章以旋跟他隔著一段距離,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眼見著他往科研樓那邊的方向走去,章以旋也不好再跟,她下節課跟他是反方向,再不去趕不及上課了。

他上法律通識課,那下次應當還有機會見面。

既然他是中國人,那麽想在留學圈子裏問出他的底細來應當不是難事。

章以旋這樣想著,停住步伐,用手機偷偷拍了張他的背影照,去找朋友打聽。

別說,還真給她打聽找了。

還是從她同學一個巨富身家的二代朋友那裏得知了他零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