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死之後

單是女子及笄禮,諸多事宜就讓人有些疲憊,更遑論在今日裏,還通兩姓之好,定下林家與秦家的好事。

白日裏秦霆軒的動作勾得她面紅心跳,又與德惠大長公主說了太多他的事,長輩和姐妹的打趣,林清嘉一一應對,等到回房,說不出的疲憊,梳洗後沾枕即眠。

綠衣聽到填漆架子床上傳來的均勻呼吸聲,抿唇一笑,伸手取下勾住幔帳的金鉤,吹熄了水晶燈裏的燭火,一室昏暗。

熟悉的聲音把她從最深的黑暗之中喚醒。

“她都已經死了,還要讓我替她守孝?!”

睜開眼,她像是一陣風,在房裏穿梭。

喚醒她意識的人是魏含珠。

她穿著的是象牙白的喪服,衣領口用銀線勾勒的流雲紋圖案,雙眼通紅,因丫鬟要給她戴上白色絨花,她用仇視的目光看著耳畔的絨花。

“小姐。”魏含珠的丫鬟,一個喚作鶯歌的,連忙捂住了小姐的嘴。

“我難道沒有說錯?”魏含珠憤憤不平地說道,“不過是個姨娘,連側妃都不是,憑什麽讓我給她守孝!”

伸手把耳畔的絨花扯下,林清嘉一瞬間有些恍神,魏含珠發怒的模樣讓她隱隱覺得有些肖似張氏。

她見到魏邵和的時候,偶爾會想到昔日裏她與魏邵和的那些糾葛,那些紛雜的往事。但林清嘉從未想過魏含珠,她為魏邵和生下的女兒。

這是前世之事,不是今生之事。

林清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一場前世之夢,化作清風在魏含珠的耳畔拂過,她與魏邵和沒有緣分,自然也再無魏含珠此人。

微風把白色的絨花花瓣吹得微微顫動,帶著不勝風力的羞。

“小姐,莫要這樣說。”鶯歌被嚇得身子一抖,惶惶看著雕花門,似乎生怕被人破門而入聽到了剛剛魏含珠的話。

魏含珠猛地站起,聲音淒厲,神情可以說是猙獰了,“我說錯了什麽?去了之後,府裏頭稱呼一聲側妃,她活著的時候,不都是喊一句林姨娘?人若是還活著,許是有機會能夠上玉牒,人都死了,也就是個姨娘,不過是父王給她臉面,讓府裏頭上下的人提到她,都只能喊林側妃罷了。”

發狠一樣地撕扯手中的絨花,一瓣瓣撕碎,丟到地上不說,還用繡鞋踩住了絨花,在地面上狠狠碾壓。

林姨娘……

林清嘉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稱呼。

清楚的知道是夢境,無論如何與魏邵和也並無牽扯,被至親之人瞧不起,也沒有心疼之感。

鶯歌被魏含珠的話嚇得眼淚都要出來,嘴唇抖動,聲音又快又急,“莫要說了,林側妃是小姐你的母妃……”

“我的母妃是王妃!”魏含珠毫不客氣地說道,“再說了,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林姨娘的親生女兒。”最後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如遭雷劈。

林清嘉一瞬間甚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魏含珠不是她的女兒?

鶯歌飛快地搖頭。

“你明明聽到了。”魏含珠的眼睛在閃閃發亮,搖著鶯歌的臂膀,“當年我是從母妃的肚子裏出來,父王為了不讓林姨娘傷心肚子裏的孩子,才把我抱到林姨娘那裏的。”

鶯歌幾乎嚇得面色發白,“奴婢,奴婢,”嘴唇囁嚅,一句話都說得不利落了,“奴婢什麽都沒有聽到。”

“你胡說!”魏含珠呵斥道,然後又哄著鶯歌,說道,“你明明聽到了。母妃也默認了不是嗎?我要去找父王!”

鶯歌見著魏含珠要出門,上前一撲,就抱住了魏含珠的腰身,“小姐……”

“你放開我。”魏含珠劇烈地掙紮,想要甩開鶯歌,“我去找母妃確認,我去找父王,我根本就不是林姨娘的女兒,我就是王妃的嫡親女兒。”

“你鬧些什麽!?”房門被猛地踹開的,是面色鐵青的魏邵和站在門口。

他剛下朝,胸前的金蛟翻飛。發怒的模樣和近日在大街上有些相似,又比如今的稚嫩多了疲憊之色。

他畢竟不是二十少年,諸多的謀算讓他的鬢角夾雜了幾根白發。

林清嘉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魏邵和,他似乎很是疲憊,眼底滿是血絲。

魏含珠見到了魏邵和,先是一愣,明顯畏縮了一下,而後下定了決心。

沖了上去,又因魏邵和的目光而恐懼,最終沒有抱住父親,而是在他的面前站定,仰著頭說道,“父王,我不想為那個女人守孝。我的母妃是王妃。”

“你在胡說些什麽?”魏邵和怒道。

魏邵和就算是盛怒,仍是有理智的,右手擡起,房裏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父女兩人。

房間裏只有父女兩人,魏含珠不知道為何,心中一揪,有些懼怕,最終仍是大著膽子說道:“我都知道了。母妃和她一起發動,因為她肚子裏的孩子出生的時候已經去了,你就把我抱到了她的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