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帝不用宮女貼身侍候,用的都是宦官,平日沐浴都是自己動手。但現在右手傷了,沐浴時必須有人近身侍候,做諸如更衣、擦背、擦身之類的私密事。

薛妍穗立即放下瑪瑙碗,臉頰微熱,卻毫不扭捏,“臣妾服侍陛下。”

皇帝反倒神色微愕,這些日子他已看出,薛貴妃雖行事大膽,性子潑辣,但於男女□□上她亦是青澀。太醫令秦幕尚未回京,他患上怪疾之後,秦幕要他清心寡欲以存氣血,現在他精氣神好轉,但怪疾未痊愈,怕是不能隨心所欲。他本想逗一逗她,沒想到將自己陷入進退不得之地。

“陛下?”

薛妍穗見皇帝遲遲不動,疑惑輕喚。

皇帝起身,他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浴間裏,宦官已準備妥當。一進去,騰騰熱氣撲面而來,只見一只與床榻大小差不多的巨大澡盆盛滿了熱水,很快,薛妍穗臉上、身上都沁出了一層汗。門簾、窗簾遮住了陽光,為了照明,燃了一座燭台,昏暗的室內,橙紅的光線,讓人有種時間模糊的混亂,仿佛這不是白日,而是晚上。

一回生二回熟,薛妍穗也不是第一次給皇帝更衣了,她熟練的伸手,手指靈活的動作,很快解開了錦帶。皇帝穿著一身寬袖紗袍,抽了錦帶,衣襟散開,白皙的胸膛若隱若現。

距離太近,皇帝聞到她身上清甜的幽香,柔軟的掌心若有若無的碰觸,氣血翻湧,平伸著的右臂忽然一顫。他就站在澡盆旁邊,右臂向下一抖,右手垂落進澡盆,纏手的白紗沾上了水。

瞬間,被蜇傷的手心火灼一樣劇痛,疼痛翻了好幾倍,皇帝沒有準備,痛得彎了腰。

“陛下!”

“禦醫!”

禦醫額頭滾出豆大的汗珠,“陛下,蜇傷之處不能碰水,觸水疼痛更劇,都是臣的錯。”

他哪裏想到皇帝白日沐浴?少交代一句,險些釀成大錯。

禦醫重新包紮了傷口,開了一幅清熱下火緩解疼痛的藥,匆匆退下,去抓藥、熬藥了。

回到寢殿,皇帝雖極力忍著,但緊咬的齒關,面上迸出的青筋,蒼白的面色,都泄露出他的疼痛。

“陛下。”薛妍穗心疼的輕喚。

“朕無礙,過一陣就好。”皇帝忍痛安慰她。

痛成這樣,怎麽可能沒事?皇帝不肯露出痛弱之態,薛妍穗也只能裝作沒看到。

殿外,韓道輝的聲音響起,“陛下,大理寺卿呈送守陵諸人供詞。”

“拿進來!”

皇帝忍著劇痛,殺心四起,若不是薛貴妃及時發現不妥,撲到他身上,力道將他推後一兩步,落在他身上的毒蠍還不知有幾只。更讓他後怕的是,那只毒蠍落在了薛貴妃肩上,差一點就蟄到了她。這般疼痛,他尚且忍得辛苦,薛貴妃身嬌肉貴,如何能承受?

“陵園房屋常年空鎖,房屋內易有蠍子、蠍虎、蜘蛛等物,守陵諸人沒能打掃搜捕潔凈,諸人認罪。”韓道輝已看過供詞,簡略說道。

“張興只查出這些?如此無能,大理寺卿該換人了。”皇帝冷笑,“把朕的話告訴他。”

韓道輝領命而去。

沒多久,殿外的宦官小心翼翼的奉上熬好的藥。

藥汁滾燙,薛妍穗端著碗底,輕輕吹氣,吹著吹著,覷見陛下疼痛難忍的模樣,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來,幾滴濺到藥裏。

梁柱之上掉落毒蠍,若只有一只,有可能如守陵人所供述,沒有打掃捉捕幹凈。可掉落不止一只,就不是湊巧,而是有人有意為之。

陛下本就重病在身,朝中位高權重的王公重臣大概都知道,皇帝與諸臣原本相安無事。薛妍穗對自己這些日子幹了什麽心裏有數,冷血無情如薛老賊,都被她氣掉了半條命,彭王、褚家等王室勛戚脫了一層皮。而且皇帝也不再容忍他們,這毒蠍幕後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薛妍穗不後悔自己幹的事,但看到皇帝受痛,她心疼又自責,不知不覺流下淚,見淚水濺進了藥裏,連忙擦了。

皇帝疼得額上滾出汗,汗珠滑落到眼上,眼前有些模糊。

薛妍穗用手背擦了淚,故意說:“這藥味太沖了,刺眼睛。等再晾晾,陛下一口氣喝下,少嘗些苦。”

皇帝面露狐疑,伸手輕輕擡起薛妍穗的下巴,仔細的打量。薛妍穗對他笑,“臣妾手裏端著藥呢。”

見她笑盈盈的,皇帝松了手,指了指一旁案上的湯匙,示意她用湯匙喂藥,“無妨,朕喝著不苦。”

薛妍穗一勺一勺的將混了她眼淚的苦藥湯子送入皇帝口中,兩三勺後,配合默契,沒有滴落一滴藥汁。若不是皇帝忍著疼痛,這場景倒頗為溫馨。

而隨著韓道輝出閣門,入大理寺官署,將陛下的話一字不差的傳給大理寺卿張興,張興立即領會了上意,龍顏震怒,無論是誰,陛下都不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