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帝微微眯了眼眸,第一次這麽認真的看一個人。眼前的女人生得極艷,尤其是那雙眸子,如燃著的兩簇火焰,點亮了這副艷極的面孔,讓那無邊艷色洶湧放肆的進入觀者眼底,刺入心底。

皇帝在看著她的時候,薛妍穗也在看著皇帝。

不是櫻桃宴上的匆匆一瞥,也不是皇帝發病時的兵荒馬亂,而是細細的看。

整個面部輪廓刀削斧鑿般流暢利落,面若冠玉,眼如寒星,容色有些蒼白病弱,卻不掩剛毅俊美,這般盛世美顏,乃是薛妍穗兩輩子僅見。

為這般美色殉葬,這是薛妍穗唯一的一點安慰。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直勾勾的看著他,“大膽。”皇帝低斥。

挨了一通訓斥,安安靜靜的垂著頭,極力降低存在感的韓道輝,臉皮子一顫,沒有被薛貴妃驚到,反被皇帝的反應嚇到。如此沒有規矩的直視聖容,竟然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訓斥?不是該叉出去打板子教規矩嗎?

薛妍穗立時回過神,她上輩子無依無靠,十多歲就一邊讀書一邊討生活,從底層一步步起家,挨了許多社會毒打,雖然取得世俗意義的成功時,她年紀尚輕,但早沒了少女情懷。對美色她欣賞,卻不會沉迷。

剛剛脫離懵懂童年一下子就進入了世故心酸的成年人的世界,從來沒有過少女時期,這是薛妍穗永遠的遺憾。

原以為重新投胎,她會天真無憂的慢慢長大,結果她又被玩了一把,在死亡的邊緣打轉。

皇帝再盛世美顏又如何,他快死了呀。

“臣妾知錯。”像是變臉一樣,薛妍穗立時溫婉恭順起來。

皇帝審視她片刻,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

“謀反一事到此為止。”皇帝聲音冷了下來,“在你宮裏好好反省,下去。”

被皇帝斥過後,薛妍穗的眼神隨意的落下,發現皇帝腰上的玉帶空空的。皇帝的衣物,絕不會出現尺寸不合的事,唯一的解釋,皇帝瘦得太快,以致宮人來不及更換。

她竟然有些同情皇帝,太後的事,一則無憑無據,二則皇帝這身體也不知能不能承受這個消息。且聽皇帝的意思,在承嘉殿反省,皇帝這是護著她了,薛妍穗決定暫時不說了。

薛妍穗暗暗腹誹了下皇帝喜怒無常,行了禮便要告退。

尚未走出皇帝書房,外面小宦官通傳,“陛下,中郎將伏寬求見。”

“進來。”皇帝面色冷了下來。

韓道輝頭垂得低低的,擅動兵符,擅調禁軍,他犯的是死罪,陛下這次雖饒過了他,卻不會再給他這些權力。

他不戀權,只是擔憂來日陛下若再病發,他怕是再奈何不了昌王了。

“回陛下,北門禁軍已盡數遣走。”伏寬稟報。

“好生安撫將士,朕不想聽到任何關於此事的流言。”此事到此為止,誰都不許借此生事,皇帝的態度明明白白。

“臣遵旨。”

“行了,下去吧。”

伏寬行了禮,並未退走,看了眼溫婉立在一畔的薛貴妃,猶豫了一下,說道:“陛下,還有一事,吳賢妃在紫宸門前跪暈了。”

“賢妃?她怎麽在紫宸門?”皇帝不悅。

韓道輝瞥了眼薛貴妃,見她一臉無辜,不是不佩服的,他卻不能裝傻,只得硬著頭皮回話:“陛下,吳賢妃手捧太後的手諭,要將薛貴妃拿進宮正司,薛貴妃進了紫宸殿,吳賢妃等人跪在了紫宸門前。”

這些後宮之事,和謀反、調軍相比,太過無關緊要,韓道輝之前便沒說。

三言兩語的將事情回明,韓道輝話裏隱隱的偏袒了薛貴妃,畢竟兩人也算有些交情。

“臣妾是冤枉的,求陛下為臣妾做主。”薛妍穗乖乖巧巧的喊冤。

皇帝輕哼了聲,敢告發謀反,連遠避行宮的太後都摻和進來,這個薛貴妃惹事的能力不容小覷。

這樣也好,那東西的條件是要護著她,她越能惹事,給他的酬勞就越大,他的身體想必也會越好,此時此刻皇帝這麽想著。

“把人帶進來。”

……

紫宸門前,暈過去又醒來的吳賢妃終於等到了皇帝召見,幾乎喜極而泣。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雙膝巨痛,險些又摔在地上,宮女急忙扶住她。

兩個膝頭鉆心的疼,磨破了皮,滲出了血,吳賢妃長這麽大,第一次吃這麽大的苦頭,恨得想咬掉薛妍穗一塊肉。

吳賢妃心裏恨毒了,面上還要帶著笑,吩咐心腹宮女荔兒,“你去照應著高婕妤,讓她養養神,見了陛下再哭。”

原來吳賢妃在紫宸門前跪等時,久久等不到消息的高婕妤,拖著半條殘命尋了過來。

“是。”荔兒領命而去。

吳賢妃信心滿滿,高婕妤的慘狀,誰看了都要心生惻隱,陛下一定不會護著薛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