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第4/6頁)

在眾人搶不到票的首周裏,“有票”反而成了一種可供炫耀的資本,而來自林深處公司的員工家屬,更是大大咧咧地在網上拉仇恨“情人節工會福利,每人三張《登仙路》影票,到工會登記同意安排影院開專場觀看。一開始我還想吐槽看什麽仙俠片,可現在我覺得領導贊,領導絕了。”

在上映前,風頭無倆,和《登仙路》互為敵手的《跨世界愛》已經沒了聲音,就連他們的主場院線,也已經悄悄地把這部片的排片調整到百分之十,即使是意識到事情不對的投資方又投入了不少水軍,也於事無補。

事實上《跨世界愛》並不糟糕,身為一部愛情片,他在評分網站上的評分穩定在七分之上,絕對說不上差。

可問題就在於,它也不夠好,在一部真正可以稱為現象級的電影沖擊下,無力還擊,節節敗退。

有一條影評人的評論被轉發了無數次,他這麽寫道:“生不逢時,是這部電影的寫照,這是一部好電影,但是在《登仙路》面前,它太渺小了。如果換個档期,也許他能有兩倍的票房,可在這個姓了登的档期裏,它注定只能做配角。”

《登仙路》走的不是逆襲之路,而是封神之路。

它的首日票房,反倒是它首周票房中最低的一天,口碑鋪開之後,它燒起了名為《登仙路》的燎原之火。

彈幕網站上,以它放出的預告為素材剪輯出的視頻穩居全站排行榜前列;知名同人站點裏,各式各樣打亂的CP層出不窮;各式營銷號、自媒體也開始蹭起了熱度。

一夜之間,好像如果你不知道《登仙路》就在社交網絡上和別人沒有共同話題一樣,還有機靈的自媒體以這出了期短視頻,叫做“如何教會沒有看過《登仙路》的你迅速融入社交場合”,獲得了近兩百萬的點贊。

雖然說,大家知道《跨世界愛》的滑鐵盧是非戰之罪,可還是有不少人主動跑到了陳愛明已經長草的微博下頭,復制黏貼般地向他提問:“現在你知道情人節档的勝利者是誰了嗎?”

發微博的人本意只是調侃,卻不想在電影上映半個月後收到了陳愛明的回復,這回復很短,卻又引起了一番波瀾。

“我輸了。”

在打下這三個字的時候,陳愛明絲毫不覺得難堪,只覺得平靜。

原本他以為板上釘釘的結果,從上映開始,就徹底被顛覆,而影響結果的原因,並不是他以為的排片,而是他最有自信的口碑。

起初,陳愛明一直帶著懷疑的想法看待,他總覺得網絡上的水軍太多,掩蓋了真實的聲音,一部仙俠片,一個老導演,新人主演……怎麽想,他都找不到自己失敗的理由。

可他就是失敗了。

等到上映了首周結束,場均觀影人數略有減少,不難搶票的時候,陳愛明終於踏入了影院,他沒做任何的偽裝,在自助取票機上拿出了事先在網上購入的IMAX廳最佳觀影位置電影票,在人群中緘默地入場。

在注意到旁邊有不到十歲的小孩時,他的眉頭便微不可查的皺了皺,對今天的觀影體驗預先打了對折。

作為一個導演,他無法以一個普通觀眾的心態去欣賞一部電影,在更多時候,他都是在觀影的過程中分析、思索,可在《登仙路》的第一個鏡頭出現時,他就陷入了漫長的啞然。

《登仙路》的開頭,是一個標準的長鏡頭,以一只青鸞的視角,高低起伏,它快速地略過九仙世界,而後落在了一顆奇美的紅葉樹上,待到一陣風來,青鸞化作藍色的羽毛混雜於紅葉中落下,地上的鼓包處慢慢頂出,盛放出帶著光的白色花蕊,鏡頭漸遠,山林下的小屋裏,剛出生的嬰兒哭啼,男人高舉著孩子說:“你叫求仙。”

嬰兒揮舞著手大聲啼哭,眼淚落在地上,順著泥土往下,延伸到巨大榕樹的枝丫,那樹仙搖晃著枝丫,在凡人的地界設下保護嬰孩的結界,被驅趕開的豹子狂奔,在人形和豹形間轉換,往前望去,草原的盡頭竟連接著黑色天梯,周圍有血液一樣的火焰燃燒,天梯頂端,魔女正坐在魔門之上哼著不知名小調,眼波流轉間有種單純和誘惑交纏,而她的身後,身體高大得像山脈一樣的男人睜開眼,看向的是從霞光連接下來的,真正的登天路。

陳愛明的呼吸,直到這個鏡頭結束才恢復正常,他能聽見身邊人的驚嘆,舔了舔幹澀的嘴唇,這鏡頭的完美之處並不在於他的銜接,而在於導演通過鏡頭表現出來的哲學、美學,朱旭芳尤重光影,哪怕是在魔門,他也在地面上做了功夫,火焰是會發光的,映射出來的黑石地上,深淺也各不一樣。

他在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輸了,因為他拍不出這樣的鏡頭,或者說一直拍都市片的他,從未拍過真正的“大世界”,又怎麽會去考慮這樣的一個鏡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