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2/6頁)

他想著,族妹活潑,薛妃也不是內斂的性子,二人能說到一塊去,寬一寬薛妃因受崔家冷遇而分外敏感的心。

可他卻忘了,他那個族妹,家中姐姐嫁的夫婿原是個庶子,庶子出生的他,更能體諒庶生的不易,甚至寵妾滅妻,族妹的姐姐時常回薛家哭訴,族中讓她和離,她又不願,族中要出手教訓她的夫婿,她心中又不舍,只在族中哭訴幾日,那人一叫她,她便又回了家。

時間久了,族妹便對庶生之人沒甚好感。

而薛妃,便是庶生。

那日朝中來人,他不得已,只得暫時離開薛妃,回家中應付朝臣。

他只離開了一會兒的功夫,族妹便與薛妃吵了起來,吵到最後,薛妃再也不願見他。

他問族妹,族妹說,什麽武陽薛家只重才情,不重嫡庶,什麽只要是薛家的孩子,全部以嫡出對待?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嫡女是生出來的,不是教出來的,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任你是翻了天,這也是不能更改的事情!

他氣急了,打了族妹一巴掌,讓族妹去向薛妃賠禮道歉。

可族妹也在氣頭上,怎會向薛妃低頭?

族妹又哭又鬧,拔劍要自刎,他沒了法子,只得一人去薛家。

但是這一次,薛妃再也沒見他。

他在薛家門外等了一日又一日,看日升日暮,人來人往,開始有些明白,薛妃等他時的心情。

人總是這樣,等到真正失去後,才開始慢慢懂得。

他明白的太晚,他再也沒有等到薛妃,等到的是薛妃被來薛家的李泓看上,入宮做了宮妃。

宮墻深深深幾許,這一次,他終於和薛妃成了陌路人。

往事湧上心頭,崔元銳胸口微微起伏。

他低頭,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薛妃,心中情緒翻湧。

他們兩人之間,又怎會只是議過親?

她曾是他心上人,直至今日,仍然如此。

可她是宮妃,天子最寵愛的人,他心上的那些重量,便算不得什麽了。

如今她是太子的生母,昭陽殿的主人,朝臣們忌憚的薛妃娘娘,她想要的尊榮,地位,寵愛,都有了,沒有人再敢說她是庶生,更沒有人拿她的出生說事。

只要她安分守己,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她一生都會富貴無極。

——當然,以她如今的身份,縱然做出什麽任性的事情,天子也會無條件寵著她。

畢竟,天子那麽喜歡她。

只是說來奇怪,自她進宮之後,她曾經的小脾氣與小性子,似乎隨著她的進宮一並消失了。

他聽得最多的,是宮人說她賢良淑德,是朝臣罵她柔媚惑主,至於她那需要旁人來哄一哄的小任性,卻是一點也不曾聽說過。

崔元銳看了看薛妃。

宮廷的殘酷,不曾讓她改變半分,磨去她所有驕傲棱角與柔軟的,卻是他與她的往事。

崔元銳垂眸,啞聲道:“當年之事,確是我對你不住。”

仲春二月,凜冬的寒氣尚未散盡,風一吹,便將冷意一同帶了來。

薛妃的聲音明明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卻讓他冷到了骨髓裏:“從十二,到十六,我這四年時光,在你那裏,也不過是一句對不住。”

崔元銳手指微緊,薛妃的話仍在繼續:“都道崔家子弟最是薄情寡義,做事從來是權衡利弊,我那時年少,只想著你與旁人不同,可浪費四年時間之後,終於發現,是我癡了。”

“崔元銳,你果真是崔家長房嫡子,骨子裏便是冷血薄情的。”

崔元銳低頭看著薛妃,眸光變了幾變。

他與薛妃的往事,認真算起來,的確是他負了薛妃。

薛妃莫說只是罵他,縱然一劍將他殺了,他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切皆是他的錯。

薛妃擡著頭,杏眼中蘊著水光,迎著崔元銳掙紮的目光,顫聲道:“你若還念著當年半分舊情,此生就不該出現在我面前,更不該出現在九公主面前!”

崔元銳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九公主?

崔元銳忽而想起那個蹣跚學步時,突然撞在他腿上的小肉團子。

九公主的模樣並不像天子,而是像足了薛妃。

撞到他腿上後,不哭也不鬧,反而擡起小腦袋,沖他笑出一口小虎牙。

他看九公主身後並沒有跟著宮女內侍,便將她抱了起來,將她送到昭陽殿去。

小小的九公主揪著他頭盔上的瓔珞,口齒不清地說道:“騎大馬,我要騎大馬。”

他便將她放到了肩上。

九公主笑得更歡快了,到了昭陽殿,仍不願意放開他的手,薛妃從殿內走出來,看見他的到來大驚失色。

想到薛妃那日的模樣,崔元銳又看了看面前的薛妃。

大夏民風開放,天子李泓更是一個頗為大度的人,連寡婦都納了,又怎會在意薛妃曾與他議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