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屈從

魏先生將許星關在頂樓,日日辛苦做功課。好容易考了個及格,才略松口。

“可以出去見見人了。”

顧皎聽得這個信兒,立刻安排了一場會見。畢竟,要讓李昊將真神請出來,也需得讓人親眼見見真東西。

一個小型的宴飲,來的多是李家人和馬家人,又有城中的幕僚,也算是濟濟一堂。馬家太爺最是積極,放言許先生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來的便不給他面子。

顧皎本想給‘許慎先生’設計一個亮眼的出場,可李恒卻開口了。他道,“你甚也不用做,先生都安排好了。”

她好奇得要死,問怎麽準備的。

李恒就笑,道,“自許慎先生出手那日,哪一樁不是在安排中?”

顧皎略一回想,果然如此。

‘許慎先生’一來便救了馬家太爺,那之後便專心研究病情,回絕了許多人的邀請。他不見人,不會客,連郡守出面也多半是不行的。如此,便給人一副高人的印象,無形中擡價了。好容易能見得一面,又有馬家太爺放話作保,請的客人也是個個有來頭。現今社會,出一趟遠門不容易得很,和某個高人會見一次更是困難。一年只得一兩次的清談機會,當然是萬分期待了。

想得清楚後,不禁感嘆其實古人才當真是營銷的高手。畢竟幕僚和謀臣要貨賣帝王和諸侯,套路就不能一般的淺顯。賣家先得有智力上的優勢,搞一個代表作出來,作價高高掛起;再來一些同窗或者親友擡轎子,將格調保持住,順便幫忙四處推薦;當買家看上這貨了,有心詢問,便不能輕易被尋見。畢竟,容易到手的都不太珍貴,需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尋訪,有付出才會珍惜。如此這般,賣家和買家終於見面,就該是互相面試的時候了。雙方都要顯出自己的本事來,如何方成一段君臣美名。譬如後世人均知的‘三顧茅廬’‘臥龍鳳雛’等等,仔細分析,都是相當成功的營銷案例。

果然,到了那日,如脂的會館上下四層,熱鬧到極點。然李恒和顧皎都到了,魏先生和許慎先生卻依然未到。

顧皎心裏嘲著他們弄鬼,自帶著李端和諸位夫人小姐去側廳烤火、吃茶。她們坐在溫暖的火爐旁,隔著輕紗屏風看著外面的正廳,既透又不太透,聽什麽都是方便的。

李端用扇子擋了口鼻,“先生怎還沒來?”

“不知,”顧皎也有心幫人擡一回轎,便道,“先生日日忙,輕易不敢打擾他。”

“忙些甚?”

“不懂,且有些怕人。”

“怎會怕人?”

劉氏便接口,“當真是有些怕人。那日在校場,多麽兇險?好幾個大夫輪流忙太爺的病,均看出來是胸腹脹氣了,但哪個有辦法?且退一步,便有了法子,誰敢去上手?”

李端嘴角微微勾起,顯出幾分譏誚來。劉氏便不說了,去旁處和其它人說話。那些人便對她低語,“若不是郡守夫人,她都不願和咱們坐一處。你何必找她說話,多沒趣?”

劉氏大約也是有不滿的,但好歹能說幾句有見識的話,道,“今天是郡守和夫人請客,咱們當然不能落了夫人面子。她是客,咱們也不能算完全的客人,且得是小半個幫手。和她說話,乃是夫人的禮,對不對?再有了——”

她壓低聲音,“平平都是人,只生得不同人家,便命不同。譬如一樹上的花,風吹花落,一些花瓣落在泥濘裏臟汙一世,一些卻落在清水流中。命呀,咱們也是怪不得的。只一個,她們終日飽食無事,為何卻看不上勞作之人?只覺動了手,便是下作。連許慎先生這般的,只不過擅了醫,需親手去料理一些事務,她便覺得不如人了。這才是當真不對!”

“夫人今日請了那許多先生來,只怕是要清談。”一個相熟的夫人取笑,“你這番話,合該說出去給他們聽聽。”

一番哄笑。

如脂立在旁邊等著伺候,聽了諸人言語,心中逐漸有些敞亮起來。

她因第一次宴客不順,頗為自卑,自去尋了四郡的《姓名錄》來背誦,要將有名姓的人家全部記熟。可越是讀得熟,卻越是疑惑。這些人,馬家的,李家的,徐家的,還有諸般士人,他們究竟和庶人有何種不同?為甚他們能夠世世代代富貴,別的卻只能是下等人?或者,連人也不算呢?

因想不出答案,十分苦惱,偶爾會和侍女說幾句。那些侍女均能識字算賬,但學的是應用的本事,少有思考這等哲學相關,回得也很簡單。

“咱們不想那般多,想多了頭痛。不管是甚識字算賬,都是一門本事。學得本事,給主人家做事,掙一口飯吃而已。”

如脂本性少爭,聽了後也不回嘴。可心中總默默思量,往日在李家招待的那些士人紈絝子,其實脫了衣裳和旁人也沒甚不同。甚至,他們的才學和能幹還比不上顧皎身邊的幾個管事。若沒有出身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