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長醉

顧皎進院子,李恒立刻丟了劍,將她拉自己懷中。

許星瞥了一眼,將院門關上了。

顧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怎麽了?”

“你去哪兒了?”他小聲地問。

“出去找大夫,商量怎麽給你吃藥。你的心肺仿佛也有些問題,得趁機一起調養好了。”她牽著他,要往屋子裏去,“那些黑甲衛士很操心你,你怎無緣無故發脾氣打人?”

李恒不說話,進了屋子才道,“我打得越痛,他們越高興呢。”

代表他身體無大礙。

顧皎不懂他們的交流,將他按在軟塌上,伸手便去解他的前襟。果然,那番活動,縫線的地方有些崩了,又浸出鮮紅的血來。她有些不開心,好不容易才養好一點點,又白費了。

李恒卻摸著她的頭,“無事,我命硬得很。只要還有口氣,都能活得過來。”

命硬?她難解地看他一眼,再命硬的人,也終究有絕路的時候。否則,他在書中的結局怎會死於落鳳坡?

顧皎沒答他的話,重新去拿了幹凈的布條和酒精來,給他處理了一番。他理屈,一聲不吭任由她擺弄。許久後,他才道,“皎皎,以後你去哪兒,得單告訴我一聲。睡醒了不見你的人,我心頭著實很慌。”

“慌甚?”她幫他把衣襟理回去,扣好扣子。

“怕你不見了。”

她失笑,“我還能去哪兒?”

他滋味復雜地看著她,“我怎知,興許是什麽別人去不了的地方。”

李恒少有這般幼稚和任性的時候,顧皎便應了,“行,以後去哪兒都告訴你,好不好?”

“我同意了,要帶上人,才能出去。”

這就有點過份了吧?

顧皎的眉略揚了揚,李恒立刻補了一句,“在西府的時候,你也是這般要求我的。”

她氣結,嘟囔道,“你記性這般好?”

“嗯。”他大言不慚地點頭,模樣還頗認真。

“好了,站起來,再回去床上躺會。”她道,“你腳上的小口子也還在長,少走路,少用力。”

“躺得厭煩了。”他幹脆靠到軟塌側壁上,整個人斜躺著,拍了拍旁邊的空位,“你陪我,咱們說會話。”

顧皎當真拆了頭上的簪子,靠著他躺下。

兩人面對面,四目相對,直看到靈魂裏面去了。

李恒擡手,摸摸她的臉,“我把許星給你了,為甚不叫他帶你上山找寬爺?等冬天過完,開春後再下山?那時候京州必有一個結果,也不會兇險。”

“若只得我一個,自然早跑了。”她也學著他的樣子,去摸摸他的臉,描繪他眉毛的形狀,“可我有將軍,就不能輕易走。”

他的眼中有疑惑,顯出幾分少年的純稚。

她忍不住去他唇上碰了一口,道,“將軍欲天下無士,真是好狂妄的想法。可才殺得一郡的幾家士人,便鬧得天下沸沸揚揚,青州王迫於壓力將你貶到龍口小城。若你再殺一州的士人呢?兩州呢?乃至三州四州?士人掌著權,又善寫文章,還管著朝堂。你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了,他們還會客氣?自然筆若刀鋒,先將你斥成暴戾惡人,濫殺好殺——”

李恒手停住了。

顧皎知他聽進去了,這才道,“可我知你不是濫殺好殺啊。龍牙關口,逮了辜大,你也讓周志堅查證了罪行,是不是?然天下萬民,有多少能親見你的公正?又有多少知你苦心?大多便是人雲亦雲,聽從名聲罷了。”

“若我走,那真是極簡單。可流言來的時候,龍口百姓自然會想,將軍夫人艱難的時候拋棄了我們,她的夫君果然是這般惡人。我不走,與他們共渡艱險。流言來的時候,起碼會有人出來喊一嗓子,夫人跟咱們吃一鍋飯,將軍才不是那樣的壞人。”

她笑問,“延之,我說的對不對?”

李恒半起身,看著她,直恨不得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他狠狠地親她,緊緊地抱著她,怎麽也撒不開手。

顧皎和李恒說了一日話,感覺將穿來書中一年的話都說盡了。

聲音略嘶啞的時候,他便去翻架子上的糖盒子,喂她吃糖。她吃得香甜,他見了眼熱,也想吃。然偏不吃盒子裏幹凈的,非親去她口中搶奪。考慮到他胸口的傷,她不便掙紮,只好縱容他,當真吃了好大的虧。

鬧騰一番,均有些情動,他的眼神很是動搖。

顧皎忙道,“可不能大意,大夫交待了,需得養精蓄銳。”

“庸醫。”他很不滿,“除了刀傷,其它都好了。”

“年輕的時候不注意,年紀大就該吃虧了。”她掙紮出去,“該吃晚食了,我去看飯來了沒。”

李恒怏怏地放開她,倒去軟塌的另一頭。

開得院子門,是許星來送飯。

顧皎接了托盤要走,許星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