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夫人可好?

“不許去。”顧皎從地氈上站起來,拖著厚重的嫁衣抓著顧瓊。

顧瓊不敢推她,也不敢甩她,生怕一不小心將人給弄傷了。他道,“為什麽?他這會兒受傷了,前後那麽亂。土匪從山上下來還要好一會兒。殺了他,神不知鬼不覺,都以為是土匪幹的——”

幼稚!李恒雖然搞到了一個暴君的號,但能從那麽多路諸侯裏殺出一條血路,怎麽可能死在土匪手裏?而且,攻來的到底是不是真土匪?

“來接親的黑甲才多少人?囤在龍口縣的又有多少?你怎麽知道他們沒安排人在關口那頭接應?你怎麽知道他們聽見聲響不對,不會沖進來救人?”顧皎本身燒得糊塗,這會兒激動,滿臉通紅,“咱們先不說他不死的問題,只說他要真死了,你以為剩下來的那些黑甲能饒得了龍口?”

若李恒真如溫夫人和海婆所言狠戾,只怕帶的兵士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旦主將死,失了約束,會幹脆地將龍口屠戮殆盡來報仇。

海婆逐漸冷靜下來,臉上消了些狂熱,“二少爺,小姐說得對。”

叔伯兄弟裏有機靈的,去拉顧瓊。

顧瓊還不服氣,“你們不敢去,我自己去。出了事,我一個人——”

什麽一個人?現在講的都是家族聚居,除非被逐出家譜,另立譜系。否則,一旦出事,當然是整個家族背鍋。

顧皎死命拽著他不放,“你以為把他殺了,土匪會放過我們?李恒來送聘禮的時候,斬了個毛大,說是給顧家的賀禮。他們來報仇,能把顧家撇開?你省點力氣,留著打土匪。”

海婆立刻沖幾個顧家人示意,其中一個出來,捏著顧瓊的後頸使勁往後拖。他要害被人控制,一時間又掙不開,只得喪氣地“哎”了一聲。

顧皎連忙放開手,眼見得他被死死壓在石壁上才放心。

洞窟中人屏息等候,半山上的搖晃逐漸消散,只偶爾有落雪和碎石。不時間能聽見人呼喝著要下山,準備清場,將黑甲殺得片甲不留。

李恒還僵在原地,不知是真的要死了,還是在回神。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有兵士大聲叫著“將軍”,跑過來,將他拖到一邊不知什麽地方去了。

顧皎放松下來,一屁股跌在地氈上,這才發現全身又濕透了。

然沒等喘一口氣,山上居然又有落雪和碎石,一連串的慘叫後,幾具人體從高處落下,砸在雪地上。

含煙捂著嘴巴‘啊’了一聲,海婆立刻又抱住顧皎。

顧皎仰頭看海婆,“怎麽回事?落下來的,是土匪?”

麻布衣裳,胡亂圍在一起的皮毛,沒穿鞋。

海婆點頭,捂著她眼睛,“怕是失足,山崖太陡了。”

可陸陸續續,又有許多人落下來。有立馬咽氣的;有還活著的,在地上爬著,想往關口外面去;還有從邊上陡峭的小道順利下山的,一邊哭喊著叫諸如大哥小弟的名字,一邊拎著刀要闖進洞來躲避。這是失足?只怕是被更高處的人給推下來了。

洞中人一片懵逼,不知發生了什麽。可外面的人有刀,又是搏命的架勢,哪兒敢發呆?顧瓊便跳起來,連同叔伯兄弟一起,齊刷刷亮出自家的刀來,堵在洞口。

那邊見這邊人多,膽怯了,又退出去。

“跑啊!”有人在山谷中大叫。

“剛死的那個不是李恒!”

“被騙了。”

“山頂還有人,在推石頭。!”

“兩頭關口被堵住了,上凍河走。他們的馬不敢踏冰——”

顧皎吞了吞口水,和顧瓊面面相覷。

顧瓊一手執刀,另一手擦額頭的汗。

她道,“李恒沒死。”

不僅沒死,還是假的,還用迎親的隊伍做餌,引土匪群出,再圍殺之。

顧瓊幹巴巴地笑一下,“皎皎,我是不是又犯蠢了?”

何止啊,還差點把顧家一大家子給搭上了。要是顧青山曉得自己千辛萬苦弄了個假女兒來保一方平安,結果被自家親兒子一個沖動給毀了,怕是要氣死。

“是。”顧皎點頭,“所以剛才的事情,千萬別多嘴亂說。”

海婆立刻站出來,環視洞中人。有個年紀大的顧家伯伯厲聲道,“顧家上上下下,同氣連枝。嘴巴都給管嚴點,別喝幾口貓尿到處亂說。要我聽見有人——”

話沒說完,一個物什從洞外飛來,撞上石壁,又滑落下來。熱血混著殘肢,撒了一地,顯然是一具屍體。

眾人幾乎同時抖了一下,驚懼地看洞口,逆光處一片雪白,光芒裏走出一匹白馬。

馬上人著銀甲,紅披風,鬼面被掀起一半,露出紅唇和尖下巴。他掃一眼洞窟,馭著□□白馬踱步而來,輕松地舞著畫戟。立刻有十來騎黑甲重騎圍到他身後警戒,混雜著零星的慘叫聲。

洞口還有剛落下來沒咽氣,卻實在無法動彈的土匪。他看也不看,用力將畫戟射出去,人牢牢地釘在地上,掙紮兩下,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