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家閨秀的自我修養(第2/2頁)

溫夫人和海婆這番,是來灌輸李恒的壞處,令顧皎恐懼於他,更依靠顧家。

不過,顧皎卻隱約對李恒那番人命輕重的話有點感覺。

她遞了一塊幹凈的手帕給溫夫人,顧左右而言它,道,“李恒似對士族頗多意見,什麽深仇大恨呢?”

溫夫人將手帕在眼角按了按,待平復了心境才道,“本朝傳國不足四十年,傳言他乃前朝皇子遺在民間的。生母是胡人,長得白膚藍眸,妖魔一般。蠻人不懂禮教,過大禮的時候居然對老爺說,有錢沒錢,結了婚好過年。簡直奇恥大辱,拿我顧家當什麽了?從未有過下聘和迎親距離這麽近的,胡鬧至極——”

海婆道,“寒族畢竟是寒族,即便曾是皇族,到底是胡鬧的多。”

“皎皎,如果可以,咱們萬不想和他結親。”溫夫人道,“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顧皎聽得頭痛,皇族、寒族、士族,纏在一起攪不清楚。這書的作者簡直亂七八糟,歷史上各個時期的稱呼規矩全糅在一起。她道,“娘,我懂你苦心。”

她便不多廢話,又自顧自看起書來。

龍口顧家在顧青山父親那一代發家,為他聘了隔壁縣的地主大戶溫家的大小姐。顧青山成婚後,和溫夫人共育了兩子一女。長子顧璋十九歲,在外求學;次子顧瓊十五歲,幫著迎客和準備婚宴。顧青山另有幾個兄弟,或管著大小莊子,或去河西郡城中找了差事。現顧家莊子裏聚居的族人,皆依附顧青山這房過活。特別是他攀上裴大人的大腿後,連連兼並了周邊許多好地,一時間風頭無兩。

顧皎看到些許不明白的地方,溫夫人便點著家譜給她講一些故事。話題不知覺又偏到郡守大人身上去了。

說裴大人被困郡城的時候,顧青山曾串聯過周邊幾戶地主,試圖組織鄉勇將他救出來。可惜雜牌軍肯定比不過正規軍,一群人還未抵城,首先便膽怯,自行散去大半。顧青山深恨,眼睜睜看著裴大人屍身被侮,噴了好幾口血。

海婆幫自家夫人解釋,“咱們老爺在河西郡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李恒做出此等惡事,天地不容。朱淵假惺惺斥責一番,將他貶到咱們龍口來。不想他一邊借剿匪震懾眾人,還妄圖聯姻,用老爺的名聲來洗清他的名聲。”海婆痛心地看著顧皎,“此等惡人,老天自會收了他。”

收?怎麽收?背後恨得要死,當面不還得把臉湊上去被打麽。嬌生慣養的女兒嫁出去,千辛萬苦積攢的家財也送出去。

“皎皎也不必害怕,海婆會陪你去李家。”溫夫人輕輕握住顧皎的手,“我只你一個女兒,再不肯你出任何事。”

顧皎擡眼看著她,反手拍了怕她手背,用力“嗯”了一聲。

院中紅燈籠高掛,四面貼滿了紅色大喜字。院外偶爾能聽見男女親戚和執事的下人路過,嘰嘰喳喳的談話聲。大約有溫夫人和海婆的交待,都知道這門親事結得倉促且不開心,因此很自覺地不來打擾。

顧皎白日看書,晚上背誦。累了便去廊下走一走,冷了便會去烤火。海婆見她當真用功,也很有些敬佩的意思。溫夫人身體弱,撐了兩個白天便熬不住,回去養病兼待客了。

天黑,屋中油燈逐漸弱起來。

她看得苦悶,合上書本,起身活動身體。因炭火日夜不停燃燒,屋中積了不少火氣,令人頭暈。她推開窗,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廊下紅燈籠安靜地亮著,院中白雪鋪了一層。

一個小丫頭坐在小凳子上,裹著一床厚衾,打盹點頭地守夜呢。

她笑了一下,可對著白雪的冷光又笑不出來。

這幾日忙著學東西,通曉李恒的壞處。好話歹話說盡,唯獨沒提的是洞房和生子的問題。大約在顧家人眼裏,並不是大問題。可她實在無法突破自己的心裏防線,即刻和一個兇名在外的陌生男子睡同一張床。

她咬著手指想了許久,半晌開了窗,艱難地翻出去。

洞房暫時是不想洞的,那就在雪地裏凍半宿,先生個病在說。

要李恒不管不顧硬來,便是真畜生;若他還算是個人,不和病人為難,姑且——就多了幾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