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見

朔風刮了一夜,河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鐵蹄踏在冰面上,濺起無數飛沫。陽光一照,將整個世界染出一片紅來。

顧皎前一刻還在實驗室肝畢業論文,想著碼完最後一個字一定去看個電影放松放松,後一刻卻猛然出現在一片風雪之中。

她倉惶四望,沒等想明白怎麽回事,一抽長鞭將她卷起,硬生生拖走。

急促的馬蹄聲和叫罵聲隨之而來,只聽見人說,“老爺,小姐在這兒。”

她撞得頭暈眼花,身體劇痛,模糊裏見一匹白馬緩緩走來,其上一個穿黑色皮裘的中年男子。男子將她拎起來,端詳了半晌她的臉和毛大衣,沉吟不語。她欲要張口分辨自己不是什麽小姐,男子卻綁了她的口和手,一把甩馬屁股上。

又有人在催促,“老爺,咱們得快點兒回莊上。李小將軍的人快到了——”

顧皎掙了幾下,中年男子按住她厲聲道,“不想死就安靜點兒。”

顧皎想說你這逼少吹牛,現在是TM法制社會。然下一秒,旁邊上來另一匹黑馬,屁股上拖了一個狀似人體的東西。她定睛一看,是個穿著青布衣裳,不足十一二的小丫頭。小丫頭面色青黑,雙手手腕被繩索綁著,身體軟噠噠陷雪地裏,已經沒有氣息的樣子。

她心一驚,雙目環視,所見之處一片雪原,七八乘高頭駿馬群簇著往前奔跑;更遠的地方,隱約有黛青色的山影,而無任何現代隨處可見的電線樁子。

這是哪兒?又在何方?

她不敢再亂動,乖乖俯在馬背上,任由寒風刀子一般割得臉痛。

馬奔出六七裏,有一木轎子和幾個仆婦在路邊等候。

男子拖著顧皎下馬,將她塞入轎子中。立刻有個婆子上來,七手八腳將她按下。她左右推拒,焦急地想要分辯,男子一巴掌過來,捏著她脖子往上拎。她幾乎不能呼吸,更吐不出一個字來。

男子示意,婆子立刻退開。他待人走出十米開外,壓著嗓子冷冰冰道,“我是龍口顧青山。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女兒顧皎。你聽話,自有人好吃好喝伺候著,做我顧家正經大小姐;不聽話,便如那小丫頭一般半死不活;不想做我女兒,現在就讓你曝屍荒野。”

顧青山是誰?好了不起的人?怎麽能說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

顧皎不服氣地瞪著他,裏面似有兩團火焰。然她理智還在,既掙不脫眼前的鐵掌,也跑不過周圍的快騎,只得恨恨地忍了。

顧青山滿意地點頭,“惜命,又能聽得懂人話,是個聰明孩子。你放心,做我顧青山的女兒,一點也不虧。”

那婆子又上來,這次有了老爺的交待,動作溫柔了許多。她扒了顧皎身上的羊毛外套,研究一番後扯下套頭的羊絨衫和保暖內衣。

轎外雖有另幾個婆子牽屏風遮擋,但寒風依然呼呼地灌進來,凍得顧皎瑟瑟發抖。

顧皎顧不得許多,很配合地穿上了綢緞中衣和衫裙,最後裹上一張白裘皮披風。

婆子皺眉端詳一番,擦幹凈她嘴角的血痕,仔細撲一層鉛粉;拆散亂糟糟的頭發,挽了個雙髻,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眼睛。

顧皎趁那婆子用銅鏡的時候看了兩眼,鏡中人依然是記憶中的摸樣,但活生生只十三四歲的樣子。她不敢開口驚呼,只好默默觀察。

貼身伺候的婆子十分機敏精幹,外間守候的也似乎練過拳腳,動作迅速;周圍警戒的馬匹和家丁,神情嚴肅緊張,行止有度,腰間暗藏了兵器。這不是同學朋友的惡作劇能找到的群眾演員,周圍的嚴苛環境和風雪也非人工模擬。顧青山說話,能聽懂,但口音略奇怪,明顯非普通話;顧皎再低頭看右手虎口,五六歲時被狗咬出的牙印還在。

眼前的一切,令她開始考慮一個可能性。

她穿越了,是身穿,而且變年輕了。

可眼前面臨的是什麽情況?顧青山看起來頗了不起,居然半道上抓女兒?必然是親生的女兒跑了,但有危難事令他不得不找個頂替?可隨意拉人顯然不行,必得相貌年齡相似。剛她穿著現代衣裝,家丁還能一口咬定是小姐,那麽相貌上肯定是合格的。只是家丁口中的李小將軍,又是何人?顧青山為何那麽害怕他?

顧皎咬唇,抓著那婆子要問。婆子擋開她的手,什麽也不敢說,低頭將雜物收攏拿走。

有家丁前來套車,欲拖轎上馬車。

然遠處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地面緊跟著震顫起來,仿佛地龍翻身。那婆子面色一白,立刻放下轎簾;顧青山呼喝一聲,那些家丁部曲立刻團團圍攏過來。

顧皎不明白發生什麽,撥開一點轎簾,往外探了探。

雪線上出現一點飄搖的黑色,逐漸變大。一面黑色的旗幟,被狂風翻卷著,囂張和不可一世噴湧而出。旌旗之下是叢立的槍尖,冷兵器在雪地裏閃耀著肅殺之氣。越是走得近,越能聽見鎧甲和兵器相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