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2頁)

寧莞呼吸一滯,接過草兔子,靠在他肩頭上,強抑著聲音,“我也喜歡裴公子的。”

她緊抿著唇,視線有些模糊,到最後幹脆閉了眼。

她是難過的,難過得喉間發疼。

人人都說她的丈夫是最無情的劍客,只有她知道,她的丈夫那幹凈簡單的心緒裏究竟有多少溫柔。

裴中鈺給她擦了擦臉,抱著人回房去,燭光曳曳,一夜難眠。

……

哪怕再不願多想,離開的日子終究還是來了。

秋日的第一葉紅楓飄落,涼風索索的夜裏,寧莞剛剛解下盤起的長發,手上一顫,她甚至沒來得及回頭,就回到了寧府的畫室裏。

外面不過黃昏時候,天邊染了橘色的晚霞。

她怔然,攥著畫冊,久久地伏在案上。

畫室裏安寂無聲,只那枕在眼前的衣袖濕了一片。

……

裴中鈺站在門前,看著梳妝台前空空的椅凳,慢步走過去,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玉梨花發簪。

一室空蕩,他一人仰躺在床上,沉浸在被褥間淺淺的淡香裏,眼中是床架子上縷縷垂落下來的淡青色流蘇,模糊成了似水的一團。

翌日天色將將亮起,他便起身,穿好衣裳去了一趟書房安排諸多事宜。

裴家的老管家很是憂心,他的小少爺啊,已經三十好幾了,卻愣是沒有成家的心思。

再過幾年,老頭子也做了土,這一個人的日子可怎麽好過啊。

這天韓嬸兒又上門來,拉著老管家道:“城東的方家姑娘,可是鼎鼎有名的賢惠漂亮,十裏八鄉沒一個比得上,那邊有些意思,你也問問咱們裴公子是個什麽想法,這年歲可不小了,拖不得,你老人家也多做些打算啊。”

老管家苦笑一聲,叫她稍等等,自轉去書房,到前說了不少話。

裴中鈺將賬冊一一對盡,擱下筆,眉目沉寂,“你忘了,我早已娶妻。”

老管家吃了一驚,“公子,你說什麽?”

裴中鈺站起身來,雙目定定,面上清冷,“三聘六禮,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有。”

老管家聞言更是憂色忡忡,“你這是魘著了,糊塗了?”

裴中鈺大步出去,“我會把她找回來的。”

老管家愣在原地,不知所以。

連著兩天,裴中鈺都在書房,他將裴家的一應事宜都安排妥當,便回到房間收拾好了包袱,跟管家一家子告了別,握著劍,騎上馬,從南江城離去。

去小梅山跟友人見了一面,便直往合城。

合城郊外的參天古木,石橋河溪還是當日的模樣,他靠在第一百零一次見面的梧桐樹上靜了一會兒,才往深山裏去。

合城郊外的深山裏立著一處茅草屋,身穿灰衣的道人正撒著谷粒,嘴裏咯咯咯地叫著喂雞,剛彎腰撿了兩個雞蛋,一扭頭就了發現籬笆外的霜衣劍客,當即一樂,哈哈大笑了兩聲,扯開竹籬笆們,“難得來個客人,難得,難得!”

舊客上門,道人洗幹凈了手,又去屋裏泡了壺熱茶,這才不慌不忙地拎著小銅爐子出來,往木盅裏倒了兩杯,他撚起一縷白花花的胡須子,左右打量一眼,“怎麽的,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裴中鈺端正坐著,沉默片刻,他從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直言道:“前輩,我想去找她。”

“她?誰啊?”道人扳著手指頭數了數,好一會兒才恍然,“哦哦,想起來了,就是你上回說突然出現,突然消失的那個,年前還叫人給我送了一份成親請柬過來的。”

裴中鈺點了點頭,“是。”

道人斜斜看了他一眼,“人走了?”

裴中鈺道:“嗯。”

道人跺腳趕了趕湊過來啄食的老母雞,掀起眼皮子,扯順了身上的灰衣長衫,指著自己說道:“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有辦法幫你嗎?”

裴中鈺眉眼不動,正正看著他。

道人被那直直的視線看得有些心虛,輕咳兩聲,語重心長道:“年輕人,這世間之事啊,哪能盡如你意呢。”

“不是一個地方的人,強求不來的,既然已經這樣了,你就好好過日子,何苦受那些罪呢。”

他剛說完,就見對面的劍客神色又淡了兩分,聲音沉沉,“我很想裴夫人,前輩,她肯定哭了。”

性子溫靜沉穩的裴夫人,從不會在外人面前失態,卻會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一聲不吭地難過。

道人見說不通,起來繞了兩圈,撓了撓頭,“好吧,是可以,畢竟你們是夫妻,牽連甚重,理論上來說也不是不行。”

“不過,我沒試過,風險也重,成或不成,就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裴中鈺面無異色,眉宇間還是薄薄的冷淡,起來跟他做了個禮,“好,多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