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聽得族老讓晏呈垣去拿東西,寧莞略略放下心來,與老人家應話閑說,指尖順了順腰間香囊上被風吹得交纏在一起的穗子。

這處圍得是個四方院兒,他們坐的是正堂,兩道相通,穿堂透風,涼快得很。中間露著一方靛藍靛藍的晴天,陽光落下來,灑在圍砌的小花壇的裏,看著又覺暖融融的舒服。

晏呈垣傷勢尚未痊愈,腿腳卻也利索得很,抱著純金打造的大盒子,一路穿過小花壇,頂著太陽上來,將東西放在木卓兒上。

他兩條胳膊直打顫,大盒子擱下的聲音又重又沉,顯然分量十足,一點兒也不輕巧。

盒子是純金的,金光閃閃得晃眼,寧莞心想,確實是她師妹的喜好作風。

小姑娘最稀罕金子,從小就在她耳邊念叨著,以後要住金屋子,睡金床,連衣裳都要帶金絲兒的才好,說是喜慶又好看呢。

晏家人其實大都不怎麽缺錢,但也比不上晏呈垣他們這一脈承了悅來館的富裕,看著這一閃一閃的黃金也不禁有些眼熱發酸。

你說這老祖宗吧,不留些好東西給後輩子孫,怎麽盡想著外人呢。

晏二夫人倒不惦記這麽個金疙瘩,但想到老安人的半生私產就要飛到晏呈垣和長房手裏了,腦子裏跟鉆了百萬只蚊子似的陣陣作響,兩眼紅得快滴血了,“真是天上掉餡餅兒,有些人啊沒見過世面,晚上別是要樂得仰天到地睡不著覺了。”

晏呈垣:“別等晚上了,我現在就樂呢,哈哈哈哈哈……”

晏二夫人氣得發怔,“小兔崽子!”老天不長眼,怎麽就沒讓他死在外頭呢!

“行了,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一點兒禮數也沒有!”族老不悅地沉了沉臉,斥了二人一頓,旋即拄著拐杖過去,摸了摸盒蓋兒上的雕花紋,表情微緩,略是感慨,“這東西放在族裏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如今可算是找來了人,妥妥當當地交出去,也算對老安人有個交待,她在天之靈也能心安。”

三叔公擠進人群,張開嘴有心插話,族老一個橫眼掃過去,滿含厲色。

他人老了眼神兒也不好,但這心可不瞎,平日背地裏搞些小動作,不是要緊的也就只當不知道,不過是微微放縱,如今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思做勾當了。

三叔公身形一僵,訕訕一笑,哪還敢再說什麽。

沒了他的阻撓,東西交接得很順利,得了東西,再留著也不是什麽事兒,寧莞便向族老告辭。

族老年紀大,精神頭比不得年輕人好,本也有些疲憊,聞言便叫人好生送客。

晏呈垣今日在晏三兒面前露了臉,晏蔚然私產繼承之事族裏還得拿個章程,他也走不開,再加上惦記家中祖母和母親,自然是不跟寧莞一起回十四巷了。

晏四少給大盒子罩上一塊藏藍色的碎花布,隔去那金燦燦的極是惹眼的顏色,又幫她將好幾十斤重的東西搬到了馬車上。

“寧姐姐,你慢走,等事情處理完了,我再去府上拜訪。”他明顯高興得很,眉飛色舞,臉上的笑容兜都兜不住,一點兒也沒顧忌旁邊晏三兒一行人頭頂的陰沉。

對比實在過於強烈,寧莞忍不住轉過頭,說道:“你自己小心些吧。”

又看了看他腹間傷患處,思索片刻,還是多提了一句,“若有空,不如明著去縣尉府報個案,查不出來是一回事,好歹做敲山震虎之用,略作警攝,也免得有人暗裏再起心思,又生事端。”那位晏三少爺不是好相與的,如今失了私產,指不定會再下一回手。

晏呈垣說道:“記著呢,我本也打算去的。”

晏家內裏爭鬥到底與她無關,外人不便摻言,寧莞不再多說,徑直上了馬車。

轉進十四巷,也不過未時。

陽光斜斜落著,大半邊的巷子都是亮堂堂的,蒸騰著幾許初夏的熱氣。

金盒子太重,寧莞搬不動,從馬車上下來,擡手略擋了擋刺眼的陽光,叫了個護院幫她將東西搬到屋裏去。

蕓枝坐在梨花樹,膝上擺著小簸箕,正在挑揀隔壁張大娘送的毛豆種,打算在小番茄的那塊地裏另收拾些菜出來。

她捏著幹殼兒,好奇問道:“小姐,那就是晏家祖上留下來的東西?是什麽,值得這麽大費周章的。”

寧莞回道:“我也還未瞧呢。”

蕓枝哦了一聲,雖有心想跟著去瞧瞧,卻又放不下手裏的東西,兀自搖搖頭,又專心撿她的豆子了。

寧莞進屋掩上門,將裹著的布解開,拿出族老給她的四把鑰匙,開了四面掛著的大鎖。

估計是好些年沒人打開過,蓋子合得很是嚴實,寧莞扳了扳打不開便找了剪子來,比著縫兒用力撬開。

鏗的一聲,重重的金蓋子咧出口子,寧莞開了一看,不禁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