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靖京都離南羅隔得又何止是一山兩水,他這一時半會兒到哪裏找個知曉蠱術諸物的人去?

中堂已經點起了燈,火燭暈黃,滿室籠在一層微暖的光暈裏,王大人悄悄轉了轉眼珠子,余光往上輕瞄了兩眼,又飛快地收了回來,硬著頭皮問道:“下官也不認得這些能人異士,侯爺殫見洽聞,不若引薦個一兩人?”

楚郢看向大門外晦暗的天色,沉吟片刻,“你如何不認得?”

“啊?”王大人微怔,尬然道:“下官該認得?”

楚郢握劍起身,沒有說話,倒是隨他而來的楚勝哥倆好地拍了拍肩膀,輕聲提了個貂字。

一字提點,腦子裏嚯地亮堂起來,王大人恍然大悟,是了,寧姑娘!

瞧他這豬腦子!

王大人敲了敲自己的頭,暗恨天色太晚,光線太暗,掩住了他的智商,眼見著楚郢已經往外走了,連忙跟上,親自送他出去。

楚郢與楚勝是騎馬來的,他接過侍衛遞來的韁繩,翻身而上。想起什麽,又垂目與王大人道:“此事便交由你來辦,若有什麽情況,需什麽事兒,直接往軍營來尋我。”

這案子本就是大理寺的差,宣平侯只是輔辦,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無異行了巨大的方便,在都城裏,一塊板磚兒拍下去能砸死好幾個皇親國戚,雖是奉命查案,但有時候他一個四品官行事起來難免有所阻礙。

宣平侯不一樣,有什麽事,找他頂上,那甚是便利啊。

王大人堆出一臉笑,相當殷勤地小跑到馬前,伸手拍拍馬屁股,順順馬尾巴,連連道:“是是是,下官曉得了,多謝侯爺。”

楚郢點點頭,握著韁繩的手微拽了拽,棕色的駿馬轉過身子,擡起兩只前蹄,他遠望向長街,稍稍側過身,叫了一聲楚勝,“去軍營。”

楚勝:“是。”

在微涼如水的夜色中,兩人策馬遠去,漸漸只余下淡淡的虛影。

送走了人,一直提心吊膽的王大人長舒一口氣,抱著長鐧繞過石獅子,邊走邊嘀咕,最近宣平侯似乎總往軍營去,難不成邊疆又開始不大安穩起來了?

算了,行軍打仗這些事自然有人操心,他準備準備,明日得空去十四巷找寧姑娘才是。

……

寧莞可不知曉有人惦記,掩唇打了個哈欠,掀起簾子看著馬車穩穩駛進十四巷。

巷子最裏的朱阿婆剛吃完晚飯,就迫不及待地搬了凳子坐在柳樹下,跟出來的鄰裏吹皮,洋洋得意地比劃著,道是自己今日在寧府多風光,又協助官府辦了個多不得了的案子。

她折了根柳枝,指指點點正說得起勁兒呢,“那就不是什麽正經人,虧得我日日盯著,這不,可不就逮住她們的小辮子了,黑心肝兒喲,殺人償命,估計是回不來了。”

周圍聽熱鬧的也是起哄。

“阿婆你這次說不定真要得賞銀了。”

“也說不準兒吧,小姑娘家哪兒那麽大的本事力氣害人,要我說啊,姓楊的死了也就死了,活著也是個沒用的禍害。”

朱阿婆最不愛旁人潑她冷水滅她風頭,嚷道:“老方家的,你這說的什麽話?國有國法,律例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就得殺人償命的!”

一字一句的,那是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啊。

因得巷子窄,前頭又有收攤的板車,馬車走得極慢,寧莞將那一番話差不多了聽了個全。

她幹脆就叫車夫就在柳樹邊兒停了停,勾起簾子,正對著外頭,笑吟吟道:“朱阿婆說得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是真是假,有罪沒罪,咱們大靖律例自會給出公道,可不是哪個人三兩嘴就能隨便定個死罪,判個死刑的。”

朱阿婆不期然和話裏編排的正主撞了個正著,更沒想到下午人才被抓走,這晚上天還沒黑透呢,人又被好好地放回來了。

再聽那嘴裏的話,不由一梗,一時訕訕。

寧莞又沖周圍的十四巷住戶微笑點頭以打招呼,這才放下簾子,叫車夫繼續前行。

柳樹下繼續笑鬧著, “人家好好兒回來了,那就是和楊自立的案子不相幹了。”

“哎喲,朱阿婆這回賞銀落空,該心肝疼兒啰。”

“朱阿婆你這嘴啊,真該緊一緊了,忒地招禍事,殺人的罪名是能往人頭上隨便安的嗎。”

“可不是嗎……”

朱阿婆聽這一言一語的,青著一張臉,到最後實在忍不得了,撈起自己的凳子就回跑。

……

寧莞平安歸家,蕓枝總算一顆心落地,直道神佛保佑,老爺夫人在天有靈。

轉頭又忙去叫廚房燒水,沐浴來去去晦氣。

寧莞洗完後坐在院子裏梨花樹下陪著寧沛寧暖玩了一會兒,又說了些話,才回到藥房繼續配她的生發膏,順便準備好明日去長公主府所需的一應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