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境況著實可怖,一兩條蛇不算什麽,但烏壓壓的一大群,光看著都嚇人。

饒是寧莞心理素質一向極好,也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在她思索著該怎麽突出重圍,蛇群卻在離她三尺遠處停了下來,支著半截身,吐著猩紅的芯子,綠色的眼睛泛著幽幽冷光,像極了遊走在暗夜深淵裏的獵殺者。

寧莞微涼的指尖緊扣著袖邊兒,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再度轉目四下張望。

蛇的領地意識極強,是冷血的獨行者,通常不會以群體出現,現下這樣的情況,明顯是有人在背後操控。

她這次是學蠱來的,出現的地方和她未來師父絕對不會離得太遠。

莫不是……洛玉妃?

心裏有了個大概的猜想,寧莞盡量平緩起伏的心緒,出聲道:“師父?你在嗎?”

回應她的是風吹樹葉的颯颯輕響和密林深處的一聲狼嚎。

棲息的雀鳥驚然振飛,與此同時,頭頂繁茂的樹蔭裏傳來一陣笑聲,碎珠落玉盤般的,幹凈又清脆。

寧莞微仰起頭,一個人影出現在最下面的枝椏上,白色的衣裙,紅緞的繡鞋,在這密林深處顯得格外突兀。

樹上的人悠悠晃著兩條腿,沒有理會寧莞的打算,而是偏偏頭向另一側說道:“姐,你徒弟叫你呢。”

寧莞本來以為這是洛玉妃,不曾想是她妹妹洛玉如,到嘴邊的師父二字立時又咽了回去。

洛玉妃從四人合抱粗的大樹後面走出來,她罩著黑色的鬥篷,從頭到尾都像是浸在濃墨裏,和深林晚夜的昏暗陰晦融為一體。

她輕輕呵了一聲,排列有致的蛇群登時四散開去,沒入灌叢消失得無影無蹤。

寧莞舒出一口氣,僵直的脊背也松緩下來,這才鄭重恭敬地叫了一聲師父。

洛玉妃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樹上的洛玉如躍然落地並肩而立。

這姐妹倆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一個喜歡黑色,一個喜歡白色。

一個古怪陰沉,一個開朗活波。

比起洛玉妃“南域蠱聖”讓人膽怯的響亮名號,洛玉如這個名字在世人耳中總帶著幾分繾綣情深的美好,寵冠後宮的洛夫人——一個死後叫謹帝肝腸寸斷決然殉情的女人。

寧莞悄然看著這姐妹二人,腦子裏全是與之相關的野史傳聞,風流韻事。

洛玉妃攬了攬身上的鬥篷,率先走在前面,出聲打斷了她飄飛的思緒,“愣著做什麽,還不走?是打算留在這裏過夜嗎?”

寧莞忙將一通胡思亂想拋出腦海,應聲跟上。

叢林裏的路不好走,草深石多,起伏不平,又加之光線暗淡,她只能在地上撿了根木棍,借其探路。

這個地方是南域最大最神秘的一片深山老林,毒蟲密布,虎狼層出,即便是當地人也只在外圍活動,鮮少有膽子大的敢往裏踏足,但對於洛家姐妹來說,這裏卻是煉蠱的最佳場所。

走了大概兩刻鐘,又過了一條河,掩映在茫茫林海中的四座小木樓總算出現在眼前。

洛玉妃隨手指了最左側的小樓,向寧莞丟下一句“你住那兒”就再不管她。

洛玉如倒是笑眯眯地看了她兩眼,“早點休息吧。”

小木樓有些歷史了,踩在上面吱呀吱呀地作響,寧莞總覺得自己只要稍微大力些它就會垮掉。

屋裏擺置簡單,一張木床,一個小木桌,兩個矮腳竹凳和一個用來裝衣物的小櫃子。

東側開了一扇窗,正對著來時渡過的那條河。寧莞深吸了一口氣,涼風裏帶著草木的清香,她靜靜站了一會兒,打了個哈欠,闔窗上床。

森林裏的清晨是沁涼沁涼的,帶著潮氣。

寧莞早上起來,隨手綰了綰長發,簡單收拾好拉開門,洛玉如已經煮好了肉粥,站在籬笆圍出來的寬敞庭院裏,明明剛從灶間出來,那素白的一身卻神奇的仍是幹幹凈凈的,絲毫不見臟汙。

吃過早飯洛玉如就不見了人,洛玉妃罩著她的黑鬥篷,直接扔了一堆書給寧莞,看都沒看她一眼,沉著臉說了一句“自己看”,就捧著一個黑瓷罐子進入了叢林。

寧莞嘆了嘆氣,認命地坐在矮腳竹凳兒上,開始她漫無天日的背書路。

看書的日子枯燥又乏味,洛家姐妹倆也都不怎麽愛搭理她,洛玉如對蟲蠱之類的東西興趣不大,她更樂意往四處去轉悠,或是走出森林逛逛熱鬧的集市,每每回來,都會拎著一大包衣衫食物和有趣的小玩意兒。

而作為師父的洛玉妃對蠱術有著百分之百的熱情,她願意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改善舊蠱和研制新蠱上,總是早出晚歸地尋找毒蟲,有些時候連著幾天都不會回來。

更多的時候,都是寧莞獨自一人抱著書坐在小木樓裏,聽著遠近不一的野獸嚎叫,時不時擔心哪裏躥出一頭狼或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