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這一年的八月中秋本該是慶賀大勝、慶賀團圓之日,但太子謀反之事已然是輿情滔滔、天下議論。

最後在這日的太廟中,康熙跪在列祖列宗之前,哭求先祖饒恕孽子,廢胤礽太子之位但留他一條性命。

廢太子的詔書剛剛頒布,康熙就病倒了,按照阿靈阿的說法,他患的是心病,主要病症為:以為自己掏心掏肺養的優秀太子,結果事實證明智商情商人品都沒有達到預期。

其實阿靈阿覺得康熙有一點一直沒明白過來,父與子之間的關系一直是微妙而神奇的,父親的愛不像母親可以暢快的表達,大多父親的愛隱諱而含蓄,兒子和父親之間會因此遊離又互相獨立。

在這種關系下,父親偶爾一次的鼓勵,都會讓兒子備受鼓舞。

可康熙對胤礽不是,他從來沒隱諱地表達過自己對胤礽的愛,他甚至興奮地向天下傳達他對太子無上的重視。

於是胤礽總在他的宣揚裏找到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大阿哥被表揚了騎射,又比如六弟得到了阿瑪的憐惜,他總覺得父親分出去的寵愛與他嘴上宣揚的不一樣,因此而慢慢失衡,最終釀成慘劇。

他深深感受著父親的愛,卻又不滿足於那點愛。但也因為知道父親對他的真情實感,才會在最後關頭恐懼於自己要殺死父親這件事。

四阿哥在事後便如此告訴阿靈阿,他說:“有時候我想,但凡我比胤礽多愛皇阿瑪一點,我就贏不了他。那個情況下,他是被愧疚和失去皇阿瑪的恐懼吞掉了所有心思,可惜我沒有,在恐懼過後,我想的是該怎麽為自己謀劃。”

平安和五福見到久違的阿瑪,興奮地在他身上亂爬,連著一個月都圍著他,阿靈阿心滿意足地享受了在家中難得的重視。

當然,兒子對他的重視只持續了一個月,一個月以後兩個小破孩子又開始盼星星盼月亮盼著額娘早回家。

這天,珍珍入宮去看望姐姐了。

她接近黃昏時才回到家,就著阿靈阿的手喝了一口熱茶,剛放下杯子就說:“萬歲爺要冊姐姐做皇後了。”

阿靈阿愣了下,才說:“也好。”

他又問:“傅達禮和我說了皇上回京前的事,四阿哥是真的長大了。”

珍珍在宮裏一天走了好多個宮殿,只覺得腿腳酸麻,她坐在榻上甩掉鞋子蜷成一團托著腮說:“宮裏活著的孩子哪有不早熟的,只是方式不一樣,有的呢像六阿哥聰慧在技能上,有的就像四阿哥聰慧在權力上。你想想康熙爺這個年紀,鰲拜都已經被他降服好幾年了。”

“宮裏怎麽樣了?萬歲爺既然有心情立後,應該是好點了吧?”

阿靈阿能有這麽一問也有原因,太子被廢,但比康熙殺太子的聲音卻從來沒平息過,最氣憤的莫過於安王福晉。

老安王福晉是索家人,但知道了自己夫君死在自家人算計後,她當場提著安王的刀殺到了索府。

索府和顏珠府已然在抄家流放,但她還是沖到了宮裏要求康熙嚴懲。

她一是失望,二是痛心,三是憤怒,交雜在一起混成了與家族最後的決裂。

其他的還有各種王爺外藩和一些大臣的建議,無不是要求嚴懲,對他們來說,僅僅被廢還能圈禁在一方宮殿裏享受供奉實在是太輕了。

虎毒不食子,康熙再失望,也下不去這樣的手,於是在朝議與內心的掙紮間越病越重。

“姐姐病好一點就去勸他了唄,帶著胤禛跑過去把太子先後悔的事巴巴告訴了萬歲爺,萬歲爺又是一陣哭,我走的時候在寫聖旨給太子分辨呢,大罪逃不了,但就給他寫明白,雖然畜生可最後良心未泯。我大外甥明兒去議政王大臣會議上親自把來龍去脈給議政王和內閣說明白,保某人一條狗命,送到京城外的王莊度日唄。”

“你大外甥現在在康熙爺心裏地位蹭蹭升高了吧?”

珍珍撇撇嘴,“今兒我去的時候,康熙爺正抱著他痛哭流涕呢,嘶……”

珍珍抱著肩膀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場面感人肺腑,聽者流淚聞者傷心。”

阿靈阿哈哈大笑起來,宮裏大部分人的人生就是一出好戲,演到巔峰就是要感動的了別人也感動的了自己。

四阿哥的戲,也在往爐火純青那兒走著。

“對了,蘇日娜呢?我有個事兒問她。”

阿靈阿說:“在後院亭子裏畫畫呢?找我英勇的妹子幹撒?”

“給她找個婆家,太後讓我問問她。”

兩人攜手往後院去尋她,蘇日娜正坐在國公府的後院裏帶著五福畫畫,她穿著一身櫻紅色的夾襖,巧笑嫣兮歲月靜好。

誰也想象不出來,就在前兩個月,國公府的小格格是怎麽兇神惡煞地指揮家奴守門,又是怎麽氣勢洶洶地在一切大定那日沖到顏珠府邸把四嫂佟佳氏拽出來一陣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