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薩穆哈家的沸反盈天珍珍並沒有幸親眼目睹,她是當晚聽從城中歸來的阿靈阿口述給她的。
第二日午後,在五福午睡後她如約赴暢春園面見姐姐。
珍珍到橫島的時候,德妃剛剛從宮中回到暢春園。
只回了宮中一日,但德妃卻顯得很是疲憊,她換下了昨日那耀眼奪目的裝束,依舊是一襲銀紗素袍,只挽了一支簡單含蓄的碧玉簪子在腦後。
秋華引著珍珍入內的時候,德妃懶懶地斜靠在黃花梨憑幾上打著哈欠,身邊有兩個宮女正在替她揉腰和腿。
她見到珍珍招了招手,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姐姐怎麽困成這樣?”
珍珍讓宮女們都下去,自己坐在姐姐身後替她按了幾下。珍珍在現代念書時肩頸沒少疼過,學校周邊的盲人按摩店都被她嘗試過,所謂久病成醫,她早就吃透按哪個穴位才能最舒服。
她按了幾下,德妃緊著眉頭忍了兩下後,拉開她的手,“不按了,疼死了。”
德妃嘟噥了一句又打了個哈欠,她今日沒有化妝,眼下浮著一圈烏青,顯然是沒睡好的樣子。
“早知道姐姐還困著,我就明兒來了。”珍珍瞧著德妃依在憑幾上那慵懶的神態,心中一動附在她耳邊悄悄問了句話。
德妃抄起旁邊的一把紫檀如意就要敲珍珍,她鼓著腮幫子瞪著她說:“小東西,有了孩子越發不害臊了。”
說著兩姊妹就在炕上扭在一塊兒鬧了起來,鬧到兩人都氣喘籲籲才停下。
珍珍喘著氣靠著姐姐問:“皇貴妃昨日可氣壞了吧?”
“她氣什麽?這丟人的是姓吳雅的,她一個佟佳氏有什麽理兒去氣?”
德妃說得理直氣壯,珍珍是笑到合不攏嘴,“往日還不知道姐姐能壞成這樣,皇上後來沒再說什麽吧?”
德妃困得睜不開眼,她伸手撈了個軟墊放在憑幾,然後就趴在軟墊上答著:“皇上又不是看不出皇貴妃和我都有什麽心思,皇上怕是聽見秀雅的出身就知道皇貴妃想把人選進來惡心我了,他不過是要想一想,是護著皇貴妃的臉重要,還是讓我不難堪重要些。”
德妃悠悠嘆了口氣,笑得曖昧而揶揄,“其實他要護皇貴妃的臉面也沒事,最多宮裏以後既有叫他表哥的妃嬪,也有叫他小姑父的妃嬪,左右都是親戚,皇上也不多這麽一個。”
這事兒珍珍過去聽說過,皇貴妃和康熙是親表兄妹,皇貴妃過去常常是人前人後都叫康熙表哥的。
後來為什麽不叫了,這其中緣由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可被叫小姑父的滋味嘛……
珍珍笑到肝疼,趴在她那不住哈欠的姐姐耳邊說:“皇上昨兒是快被姐姐氣傻了,怪不得姐姐這麽累。”
“小祖宗,你少嘲笑點你苦命的姐姐吧!”德妃頭靠著軟墊望著珍珍問,“薩穆哈家都如何了?”
珍珍便把王佳氏如何去鬧,如何被趕出去的事兒一一說給她聽。
德妃聽罷神色漠然,“大王佳氏地下有知,終於是可以瞑目了。”
珍珍想到周姨娘說大王佳氏那合不上的眼,也深深一嘆,“周姨娘多年籌謀等的就是這一天,大王佳氏的小兒子阿靈阿看過,人聰明也上進,不日就會去寧波上任。阿靈阿說以他的資質,早就該進六部做郎中了,一直蹉跎在內務府裏,真是小王佳氏造孽。”
她又問:“姐姐,小王佳氏雖然被休,可秀雅還是我們吳雅氏的女兒,她那裏……”
德妃從憑幾上起來,打開窗邊的一只木匣子,裏面是秀芳送來的那朵宮花。
內務府會賜給落選秀女的宮花並不名貴,素銀的釵身、絹制的小花、過時的款式,和德妃梳妝匣中那些琳瑯滿目的通草花、堆紗花與金銀花縷相比更是簡陋粗糙。
精細的是秀芳的心思啊!
德妃轉著那支宮花說:“我記得我們小時候,秀芳還沒有這樣的心思,王佳氏寵她,她每回在家學裏碰見我們非要壓一頭才高興。”
“她在曹家過得並不好,其實就算是未嫁的時候,她也比秀雅會隱忍。那時候她出嫁前在阿奶跟前學規矩,秀雅半日就哭著跑了,可她硬生生是忍著學了下去。”
未嫁的時候,珍珍為了姐姐入宮的事,為了王佳氏的刁蠻,為了曹荃和孫氏的齷齪心思,極其討厭秀芳。
可到現在,珍珍卻覺得秀芳的可憐。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秀芳吃了這麽多苦後,到底還是活明白了。
她把這心思告訴了姐姐,德妃伸手攬著她說:“我最高興的,就是我的妹妹啊比秀雅強一萬倍。”
“姐姐這麽會誇我啊?”
珍珍調皮地拿額頭頂著姐姐,德妃親昵地戳了回去,最後含著一絲期望說:“秀雅還是吳雅氏,也還是薩穆哈的親生女兒。讓薩穆哈自己安排吧,希望她也有活明白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