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見珍珍露出想要的意思,徐承志的眼神頓時熱切起來。

“買賣玉石最講求一個緣分,夫人既然同它有緣,不才願意割愛。且這塊料子本就是偶然所得,花費不多,夫人給我一千兩綽綽有余。”

他沒有說白送給珍珍,還特意解釋了一番,一是因為他想主動替巡鹽禦史規避行賄受賄的口舌;二說這玉石是偶然所得,仿佛是他開了高價,而不是送給珍珍便宜。

而他開口要價一千兩也是有心人的體現,因為當日珍珍在珍瓏閣剛好花了一千兩購買玉石,這筆錢她出得起。

珍珍又打量了徐承志幾眼,他看著是個翩翩君子極有風度,說話輕聲細語,讓人如沐春風,周身上下沒有絲毫的攻擊性,讓人不自覺想同意他或是靠近他。

在商場裏摸爬滾打還能留有這樣一身氣質,珍珍覺得他實在是個厲害人物。

珍珍不露聲色,溫和一笑,微微頷首,“徐老板如此說,我便卻之不恭了。鶯兒,去取五根金條來。”

如今金價,一根金條約折合三百兩銀子,她出五根還是給徐承志加了價格。

徐鶯將金條拿來放在桌上,徐承志只拿了四根,說:“與夫人有緣,不才取這些足矣。”

珍珍再度頷首,撫著鐲子笑說:“多謝徐老板割愛了。”

徐承志見氣氛剛好,便想開始進入正題,突然聽珍珍柔柔地說了一句:“徐老板,我呀,平生就愛兩樣東西,美玉和珍饈。”

徐承志默默地在心裏點頭。

嗯,他懂,和某人一樣。

“美玉要買,大閘蟹也要買。”

徐承志心裏一驚,他擡起頭,剛好對上珍珍靈秀的雙眸,那雙眼眸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徐承志愣了愣神,此時就聽珍珍又輕輕柔柔地問了他一句:“徐老板,你可知我是何意?”

徐承志走南闖北,不敢說見過多少大人物,可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然而眼前這位年輕的清麗夫人卻讓他有一種無力招架的感覺。

兵行險著,出奇制勝的前提就是不能讓敵人察覺你的蹤跡,他現在莫說蹤跡了,連行軍路線和策略都叫這位夫人摸了個底朝天,這仗根本沒法子打。

徐承志跟著徐鶯出了園子,他臉上依舊是和煦如春的表情,內心卻是淒風苦雨,一聲接一聲的哀嘆。

他上了馬車,讓家仆送他至兩條街外,那裏有全揚州城最有名的富春樓,裏面的一碟燙幹絲無處可比。

他慢慢走上位於二樓的雅間,還沒伸手開門,李念原就“哐”一下拉開門,那張吃的圓乎乎的胖臉戳到徐承志面前興沖沖地問:“如何?鐲子她收了沒?”

徐承志點頭道:“收了?”

李念原長舒了口氣,收了就好。

接著他突然想起一事來,問:“你賣了多少錢?”

徐承志道:“一千兩。”

李念原作為有名的“奸商”心口一陣抽痛,可轉念一想:這是他徐承志的錢又不是我的,我心疼個什麽?

我只要心疼我的螃蟹就成。真是的,這到底是打哪來的沒家教的丫頭片子,北京城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沒得吃啊,竟然跑揚州來搶他的螃蟹吃!

李念原揮開心裏的那一絲絲痛,搓了搓手,興奮地問:“老徐,我的螃蟹呢?帶來了沒?”

徐承志尬笑著說:“念原兄,你聽我說,鐲子她是收了,可那禦史夫人說,美玉她要,螃蟹她也要吃。”

李念原圓溜的身軀“蹭”一下彈了起來,發抖的手指著徐承志,一臉不可置信。

“徐承志,你還是不是生意人了?有你這麽做生意的嗎?哦,三百兩黃金在西域買來的極品和田玉,花了半年才運到揚州,為了這個死丫頭片子你花了一千兩讓揚州最好的師傅連夜給你雕出一對鐲子來,結果你就賣了區區一千兩,也就管個工匠錢。好吧,賣就賣了,可沒有這種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賣法啊,錢花出去了,你好歹也得聽見個響聲啊。我的蟹呢?連條蟹腿你都沒帶回來?你這麽些年沒把你爹的家產敗光,是不是你娘在家日日燒高香給拜出來的啊。”

徐承志對李念原的指責表示全盤接受,並慚愧萬分。

“念原兄,事已至此,我看你就忍了吧,我打聽過了,這巡鹽禦史是康熙近臣有爵位的官宦子弟。他們最多就在這揚州待一年,下一個秋天肯定不在了。好男不與女鬥,等她一走,明年就沒人和你搶螃蟹吃了。”

李念原忍了三天,已經自覺是極限了,徐承志竟然還讓他再忍一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行!”李念原奮力地一拍桌子,“老子忍不了了!螃蟹每一天味道都不一樣!不行!”

珍珍趴在屋裏的一張單翹黃花梨軟榻上,把手腕舉得高高的,欣賞著套在腕上那對她才花了區區四根金條撿回來的絕世大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