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德妃口中的“她”被帶來時,珍珍在記憶深處想起了這個快被她遺忘的人。

萬琉哈氏,當年住在南官府胡同隔壁的那個小姐姐音秀。

她周身素袍,頭上只有一支銀簪,消瘦凹陷的臉頰顯得她落魄又狼狽。

德妃看見她只問:“是不是你?”

音秀冷笑了,說:“你命真的好,就這樣你都躲過去了。”

德妃輕輕將胤祚放在康熙懷裏,然後走到她面前揚手就是一個巴掌。

她擡手又想打的時候,卻收了手。

“音秀,我說我看錯你了,事到如今我是真的看錯你了。”

德妃回到床邊抱起了胤祚,她沒有再說話,接著是康熙說:“將她交給慎刑司。”

音秀仿佛是認命的樣子,由著太監將她拖了出去。

到這裏珍珍才真的安下心來,六阿哥雖然傷了身子,但能一點點喝下藥,即使是喝三口吐一口,也讓人看見了他能活下去的希望。

德妃說什麽都不願意再離開孩子,康熙也只能由著她去,繼續陪在一邊看著她們母子。

攸寧從明珠府鬧到宮裏,連續折騰了兩日,她走出昭仁殿靠在院墻上對珍珍說:“還好,沒事就好了。”

珍珍替她理了理發梢說:“你快回明相府歇一歇吧。”

攸寧緩了口氣,可實在累得挪不動腿,於是請乾清宮的太監將她的軟轎擡過來。

珍珍扶著她走出昭仁殿的小門,剛踏出去卻有縮了回來,乾清宮外站著洋洋灑灑的一群朝臣。大部分人她不熟悉,可國公府裏的法喀她認識。

兩人雖然退的很快,但是一些眼尖的朝臣還是看見了兩人。

法喀一直記得阿靈阿福晉,他是第一個認出昭仁殿進出身影的人。他臉一黑,冷哼一聲:“呵,都上趕著跑到昭仁殿來了,永和宮這個女人真是……”

法保湊在他邊上問:“你說什麽呢?”

“剛才那兩個從乾清宮出來的,你可瞧見了?”

法保摸著下巴說:“瞧見了啊,嘿,你認識?那個高挑一些的可真是個美人兒啊。”

法喀輕蔑地一笑:“呵呵,那可是我們家小七爺的寶貝福晉啊。”

“喲,咱們七福晉不待在府裏,怎麽從昭仁殿出來呢?”

法保笑得頗為曖昧。

這群紈絝子弟,讀書的時候先生說的聖賢故事一個都不記得,就記著娥皇女英的典故了。

“怪道永和宮的得寵,原來是姐妹花齊上陣哪。”

法保拿胳膊捅了捅法喀,“你瞧瞧,就人家那個手段,怪道你妹妹就算生了兒子也比不過她。”

法喀橫了他一眼,“你嘴巴放幹凈點,拿我妹子和那等狐媚子比什麽?”

“不比不比。”法保不懷好意地湊在他耳邊說,“狐媚子嘛有什麽稀罕的,昨兒給你擡回去那個不也是狐媚子嘛!咱們萬歲爺能有一對,咱們就不能有一雙了?兄弟回頭再給你尋個標致的送過去如何?”

法喀露了一絲玩味的笑,拿胳膊肘戳了下法保,“瞎說個什麽呀!”

法保勾著他說:“行了行了,咱們去京郊打獵去,守在這兒幹嘛,關我們什麽事兒!”

法喀想想也是,他和法保勾肩搭背地要走,索額圖橫插一杠擋在了兩人面前。

“六弟,今日還沒有叫散呢。”

索額圖是庶子,而法保是繼承索尼爵位的嫡幼子,他看不起索額圖是向來就有的事,這時候索額圖勸他在他眼裏就是在他面前擺架子。

法保一伸手將索額圖打到了一邊,嚷嚷道:“咱們兩國公爺想打獵,索大人管得著嗎?”

法喀跟著也笑了出來,他和法保是氣性相投,向來一個鼻孔出氣,在法喀眼裏索額圖簡直就是法保家的阿靈阿。

索額圖黑著臉,眼睜睜看著兩人離開。

明珠今日沒來,那邊佟國維和佟國綱是在場滿臣地位最高的人,佟國維圓滑,他走到索額圖身後說:“索大人莫生氣,隨他們去吧,其實看著皇上今兒也不會出來了。”

“是嗎?”

索額圖搖搖頭,又站了回去,心裏只剩那一句:家門不幸。

四阿哥胤禛這一日從書房下學,先去了永和宮沒有見到額娘,接著他就領著哈哈珠子跑到了昭仁殿。

守在昭仁殿外的珍珍看見他,蹲下來替他抹了抹汗問:“你怎麽來了?”

“六弟好了嗎?”

“好多了。”

珍珍揪揪他的鼻尖說:“多虧了四阿哥。”

“噓!”胤禛朝珍珍比了個手勢,“別讓人知道是我說的。”

珍珍伸出小指說:“那我和四阿哥拉鉤,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胤禛點點頭,伸出小指和她勾了勾,然後歡脫地跳起來在殿門口喊:“皇阿瑪,額娘,兒臣胤禛來請安了!”

聽到四阿哥純真的喊聲,珍珍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