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行了,朕也不和你廢話了,親事也辦完了,該領該幹的差事也該領了幹起來了,幹不好,朕就把給你的東西都收回來。”

阿靈阿本是嚴肅正經地跪下向皇帝謝恩領了差事,沒想他跪下後磕完頭,那句“叩謝聖上隆恩”還沒說出口,卻覺得哪裏不對勁起來。

“皇上。”

“怎麽了?”

康熙橫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滿意阿靈阿的磕頭謝恩沒有到位。

“萬歲爺?”

“到底怎麽了?”

康熙擡腳差點想踹阿靈阿,要知道他整個新年都因為阿靈阿在宮裏聽怪話。

一會兒是佟大舅舅佟國綱回京後跑乾清宮,拿著阿靈阿和他罵自己的兒子鄂倫岱不忠不孝;一會兒是某個和索額圖家沾親帶故的嬪妃,大過年的在宮裏指桑罵槐說德妃用妹妹攀高枝;一會兒又是上了年紀愛嘮叨的太皇太後,她聽說阿靈阿和德妃親妹終成眷屬抱怨大格格終身至今未定都是皇帝的錯。

總之,一夜之間他阿靈阿中舉娶妻從京城紈絝搖身一變成了京城榜樣,絲毫沒有人察覺阿靈阿的成長都是他這個做皇帝的督促有方。

康熙瞪著阿靈阿,活有那你要是說了朕不中聽的話一定打你板子的態勢。

沒想阿靈阿真的就說了一句不中聽的。

“萬歲爺,您說出的宅子奴才什麽時候能搬啊?”

康熙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問:“阿靈阿,你阿瑪的宅子怎麽你了?讓你多住幾日委屈你了?”

“不委屈。”阿靈阿低著頭,明明是調侃但卻帶著十足的委屈說,“奴才是怕奴才三哥委屈,奴才福晉額娘妹妹還有那麽多下人,擠得三哥偌大的後花園好些年沒去過了。”

康熙冷冷拆穿了他,“你這麽說,朕是不是該把顏珠、福保和尹德也給挪出去,你占了後院,他們占了前院,法喀這個國公爺都沒地兒呆了。”

“不然三哥怎麽整日上戲樓呢?”

法喀紈絝愛聽戲,是京城幾家最大戲樓的大主顧大恩客。

“阿靈阿,這眼藥上得可不聰明了啊。”

康熙嘲諷完他卻朝他一擡手,讓他起來。

隨後定睛瞧著他問:“就真這麽想搬?國公府畢竟是你阿瑪掙下的家業。”

康熙提起阿靈阿素未謀面的死鬼阿瑪,倒讓他想起自己的便宜額娘來了。

阿靈阿對遏必隆是什麽人絲毫不知,即使知道的,也都是過去史書上讀來的,而真正的遏必隆都是聽巴雅拉氏一點點、一次次絮叨著拼湊起來的。

巴雅拉氏喜歡說遏必隆每日飯後要舞刀,然後就給他請了刀劍師傅讓他每日練習;巴雅拉氏記得遏必隆當年愛念佛,於是就會在佛祖生日時從為數不多的體己錢裏再掏出一份香火錢給遏必隆供一個海燈;巴雅拉氏不懂畫,可是遏必隆喜歡,當蘇日娜也喜歡畫的時候她便欣喜地買了京城最全的顏料給她。

巴雅拉氏的梳妝櫃裏至今還有遏必隆當年的傷藥,有一次阿靈阿打架傷了手,巴雅拉氏隨手取了出來替他上藥,邊上邊說:“你阿瑪當初有個舊傷就在手腕上,是當初南下時候留下的。”

阿靈阿沒告訴巴雅拉氏,她的傷藥早就年久失效了,出了巴雅拉氏屋子的阿靈阿只能悄悄找文叔再去找瓶藥,第二日還告訴巴雅拉氏,她的藥很管用。

他怕巴雅拉氏傷心。雖然這麽多年過去後,巴雅拉氏即使傷心也只會傷心一會兒,但這一會兒足以讓他心疼。

其實阿靈阿明白,巴雅拉氏是個有點淺薄又無知的“小女人”,她從來沒有為遏必隆的死傷春悲秋過,只是很多年都在不停念叨著舒舒覺羅氏搶走一切的壞和遏必隆突然拋下她的急。

在那份喋喋不休的抱怨下,巴雅拉氏將遏必隆為數不多的記憶留在了一雙兒女身上,盡力保全了他們長大,甚至是很好地長大,他和蘇日娜都沒有因為困頓的生活變得乖戾變得人心險惡,直到現在阿靈阿能回來保護她。

想到這裏,阿靈阿紅了眼眶說:“回萬歲爺的話,奴才阿瑪去世的早,奴才記得並不真切,好多事都是由額娘告訴我的,可如今額娘也盼著我能獨門立戶自個兒做個頂天立地替她們遮風擋雨的人了。”

阿靈阿的言下之意是告訴康熙,遏必隆去世太久了,連她額娘都已經放棄去爭去搶原來該得的那份,只想要一家平安快樂地生活下去。

康熙怔了怔,最後拍了拍阿靈阿的腦袋,“好你個小七啊……”

不知道是不是阿靈阿的錯覺,他覺得康熙的神態裏除了同情,還有那麽一點哀傷。

“阿靈阿,遏必隆如果還在,看見你今日的樣子會很高興的。”

他頓了一會兒,轉過身不再看他,靜默良久後說:“府邸朕過幾個月賜給你,到時你要打理好,別讓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