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沈鳳璋即將回建康的消息, 如同滴入油鍋中的一滴水,瞬間將整個建康炸開了鍋。

郡公府裏, 對沈鳳璋一直牽腸掛肚的沈老夫人、鄭氏等人, 聽到這個消息全都大松了口氣,口中連聲念著阿彌陀佛。沈鳳璋前往義安郡這段時間, 府裏仆從走路聲音都輕了三分。老夫人和鄭氏更是一直在吃齋念佛,一心想讓佛祖保佑沈鳳璋平安。

有人惦記著沈鳳璋能平安,同樣也有人恨不得沈鳳璋死在外邊。這人不是他人,正是趙淵穆。

襄陽王府裏,趙淵穆只要一想到沈鳳璋居然平安回來了,心裏就抓耳撓腮的不舒坦, 滿心抑郁。

“真是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趙淵穆喘著粗氣, 心頭壓著一塊巨石, 聲音恨恨, “又是瘟疫,又是山洪,這麽多天災, 沈鳳璋怎麽就沒有死在外邊!”

想到沈鳳璋死裏逃生, 馬上要重新回到建康;想到父皇一向寵信她, 如今沈鳳璋這一趟解決了瘟疫之事, 父皇肯定要會再給她更多的權力;想到沈鳳璋的心計手段, 趙淵穆心裏就煩!

對於他要做的這件事來說,沈鳳璋絕對是一個不小的阻礙!

趙淵穆的心腹注意到自家主上臉上的煩躁陰郁,湊到趙淵穆耳旁, 小聲道:“殿下,要不讓人去把沈鳳璋——”他停頓了一下,五指並掌,幹脆利落地做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殺氣騰騰。

趙淵穆倒是心動,然而想了想以往那幾次對沈鳳璋下手的結果,考慮到父皇如今正十分關注沈鳳璋回京,權衡利弊後,到底還是搖了搖頭。

有句話趙淵穆沒說錯,當今至尊確實十分期待沈鳳璋回京。他早早就命人關注著沈鳳璋回京的時間,等到沈鳳璋真正入京那天,當今至尊還做了一件讓人眼珠子驚了一地的事。

當今至尊居然親自去城門口迎接沈鳳璋了!

別說其他人了,連沈鳳璋本人在城門口看到這個“驚喜”都微微愣了幾秒。

要知道,一國之主出城親迎,這得是真正在國破家亡之時,守住國土,收復失地的大將才能有的待遇!沈鳳璋前去賑災,還達不到這個程度。

然而,當今至尊性子裏頗有幾分荒誕,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經常出宮去下雙陸,甚至幹出過贏了雙陸之後,心情大好,給對方封官的事。再加上,他一想到送上來的消息上,沈鳳璋多次命懸一線,差點殞身,就尤其想給沈鳳璋點殊榮。

“陛下!微臣何德何能,竟能勞陛下出城相迎。”

披著雀金裘的青年從馬車上下來,快步走到當今至尊面前,雙膝一曲,就要跪下去,同時臉上顯出激動與受寵若驚之色,眼眶中淚水打轉,出口的話語顯得尤為真摯。

當今至尊腳下不動,雙手扶住沈鳳璋,“免禮免禮。”他說著,細細端詳著沈鳳璋的模樣。瘦了,瘦太多了,而且氣色怎麽這麽差。

他看著沈鳳璋蒼白的臉龐以及毫無血色的唇,想到是自己把她派出去,心裏越發愧疚。

一句情真意切的心疼感慨從當今至尊嘴邊脫口而出,“阿璋啊,這一趟你辛苦了。這次回建康,好好休息,好好補補。”

當今至尊擔心沈鳳璋身體的時候,殊不知沈鳳璋也在心驚當今至尊的身體狀況。

她離開不過一個多月。一個多月前,當今至尊氣色非常好,身體看上去也很建康,雖然快到五十歲知天命這個年紀了,但依舊精力充沛,神情飽滿,春秋鼎盛。

然而現在的當今至尊,眼眶微微凹陷,眼下也顯出幾分青黑,鬢角染上白霜,原先健壯的身體似乎也開始畏寒。

整個人一副大病一場的模樣!

跪在四周的文武百官只見到沈鳳璋深受當今至尊寵愛,當今至尊竟然親自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卻不知曉,沈鳳璋那只被當今至尊拉著的手,一陣冰涼。

她覺得自己仿佛握住一塊冰塊,那種寒意是從皮肉內裏透上來的,像是帶著死氣。

沈鳳璋不動聲色跟著當今至尊往城裏走,背後卻泛起一陣涼意。

明光殿裏,擺著比以往數量多一倍的炭盆。

當今至尊注意到沈鳳璋望向這些炭盆的目光,臉上微微苦笑了一下,“你走後沒多久,孤生了場病,自那之後,就有些怕冷了。”

沈鳳璋心裏有些復雜。一國之尊身體情況不僅關系自己,同時也關系到整個國家朝代。能毫不在意的把真實的身體情況說給她聽,當今至尊顯然是真的信賴她。

然而,正是因為當今至尊信賴自己,在發現他身體糟糕之時,沈鳳璋才會生出幾分不踏實與驚惶來。

解了雀金裘交給宮仆,沈鳳璋飲了口送上來的熱茶,一邊向當今至尊匯報這次外出的情況,一邊望著當今至尊的臉龐,心緒萬千。

當今至尊優柔寡斷,耳根子軟不假,但對她也絲毫不差。而且,她先期正是因為有當今至尊放手,在背後撐腰,才能抓住機會,平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