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擔心

棠寧本來跟黑叔叔聊得好好的。

她想從他那兒多套點話,可對方知道的信息似乎也很有限,她恢復了一點記憶,可也只是一點點。

但這已經足夠她小聲逼逼,對蔣林野下定義:“狗男人。”

就知道結婚是別有所圖。

但黑叔叔聽見了,竟然很認真地搖頭:“可是小姐,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我覺得蔣先生五年前就很愛你,現在比過去更甚。”

棠寧更茫然了。

在她的記憶裏,屬於少女的青春期結束得匆匆忙忙,蔣林野在她十八歲的生日宴上提前離席,她扔下一票朋友追出去,緊張兮兮地仰著頭問:“怎麽突然要走?我還沒有切蛋糕……你要不要吃了蛋糕再走,或者我給你帶一塊?”

那天天朗氣清,空中凝結著大團大團棉花糖一樣的雲,她的好友們在後院草地上為她開party,香檳塔流光溢彩,傭人們來回穿梭添補熟食,五層的蛋糕放在甜品台上,照著她模子定制的翻糖小公主提著大大的裙擺,笑吟吟地立在正中。

蔣林野知道,五個小時後黃昏落幕,城中最大的酒店還會再舉行一場更正式的晚宴,來慶祝棠家小女兒的成人禮。

他從沒感受到過這樣強烈的煩躁,腦子裏燒起一把火,把前十八年的往事都燒成灰燼。

“棠寧。”於是他映著明亮的天光,折過身,回給她冷漠的一瞥,“你搞搞清楚,要不是看你邀請了我太多次,我根本就不會來。”

他從那時候開始疏遠她。

棠寧也不是沒問過為什麽,可自那之後他好像連話也不想跟她說,直到兩人高中畢業,直到他出國。

所以那麽多年過去了,棠寧也一直在想。

是不是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太圓滿了,蔣林野的出現,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送她一件這樣的成人禮禮物——讓她明白,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總有求不得。

黑叔叔離開之後,棠寧坐在庭院裏發呆。

她偷偷吃了兩只龍蝦、三只扇貝和六串因為不敢放辣椒而顯得沒有靈魂的羊肉,怕被聞出味道,甚至偷偷溜回去洗了把臉,又帶著面膜跑回來。

不知怎麽就睡著了。

重新有意識時,她是被人用力搖醒的。

棠寧迷迷糊糊地以為自己夢遊走進池塘被人撈起來了,揉揉眼才發現是蔣林野,對方的表情和夢裏一樣難看,語氣也是如出一轍的冷酷無情:“自己回床上去睡!”

棠寧:“……”

蔣林野撂下那句話,氣鼓鼓地拂袖而去。

棠寧連忙跳起來,幾步追上他:“蔣總,蔣總。”

蔣總腳步一滯,高貴地回過頭:“說。”

“那個,我剛剛做了個夢。”她舔舔唇,“夢見我們倆結婚時,我家裏的股權情況發生了重大變更。”

蔣林野微怔,唇角浮起一抹意思不太明朗的笑:“然後?”

“我們倆結婚,是不是存在很多曖昧的金錢交易啊?”

蔣林野覺得,她這措辭就挺曖昧的。

他似笑非笑,只是搖頭:“棠寧,你再背著我偷吃東西,就不要想上床睡覺了。”

雖然旁邊的小幾上沒有放燒烤或者空盤,但他湊近她時,嗅到淺淡的孜然味。

可往常那裏應該很香,總有乳木果的味道,清清淡淡,讓他有親吻的欲望。

棠寧顯然不滿意這個答復,跟在後面非常小聲地逼逼:“說得好像我很想跟你陰陽調和似的……有傷風化,呸。”

那個“呸”把蔣林野逗笑了。

走到落地門前,他再一次停下腳步。

“棠寧。”他說,“婚是你求著我結的,床也是你求著我上的。”

“現在來跟我說有傷風化,會不會有點可笑?”

***

直到返回北城,棠寧腦子裏還回旋著這個問題。

她並不覺得有傷風化很可笑。

她覺得黑叔叔那句“蔣先生很愛你”比較可笑。

“你見哪個有腦子的正常男人,是這樣表達愛意的?老婆出車禍,他打飛的回來在醫院裏就把我不可描述了;我剛剛出院,他用水煮白菜打發我;我在院子裏睡著,他竟然把我搖醒讓我自己滾回去睡?“

“說不定護工叔叔被蔣總買通了呢。”盛星來坐在車上聽她叨叨,頭也不擡地笑著道,“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他才懶得做那種無聊的事。”

編織美好世界的謊言出來騙無腦小嬌妻,那是男主才配擁有的劇本。

可蔣林野是個反派啊!他只會陰惻惻地笑著對女主說,呵女人你只是我的暖床工具!

說話間,車子行駛到會展中心附近。接近中心地帶,車輛排成長龍,路上開始堵車。

棠寧納悶:“難道你能從他的眼睛裏看出對我的愛慕嗎?”

這問題一路上都問十來遍了,盛星來過電似的一個激靈:“我瞎,我只能從你少女時代的眼睛裏看出,你那時候,是真的很想對他做不可描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