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馬車已經走了。

而陸承策手握雨披, 面上卻還是一派怔忡之色, 他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目光追隨著離開的馬車,直到再也瞧不見, 他才終於收回視線。

低頭。

看著手中的雨披。

天上的雨水仿佛更大了一些, 砸在身上的時候還是有些疼的。

修長又指骨分明的手緊緊握住那件雨披, 明明沒有什麽溫度,可他卻仿佛從這件雨披上感受到一絲溫暖。

又過了一會。

陸承策才把手上的雨披披在身上, 有了遮擋, 那些雨水便砸不到他的身上了此時長街上已無多少行人, 他騎馬駐足此處, 不知又過了多久,才牽著韁繩掉頭離開。

想起剛才他在帝宮質問端佑帝的話。

其實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質問他呢?同樣做錯事的,還有他。

他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了老師一家,也害死了她,不管出於什麽緣故, 他都做錯了做錯了, 他認。

等塵埃落定。

等他完成自己的任務, 就去向她賠罪。

雨又大了一些。

他牽著韁繩,面上的情緒又恢復成往日的模樣,“駕”馬蹄飛揚,濺起一地雨水而長街另一端的馬車裏。

丫鬟看著靠著馬車坐在一旁的蕭知。

不知道為什麽, 自從夫人把雨披扔給世子後, 臉色就一直沉沉的, 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不比如意、喜鵲姐姐得夫人的喜愛,這會也不敢貿然說話,只好又倒了一盞茶,遞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說道:“夫人,喝茶。”

蕭知輕輕嗯了一聲,沒有接過。

她修長的手搭在膝蓋上,微微蜷起,臉色還是有些沉,有些責怪自己先前的舉動陸承策是死是活,和她有什麽關系?何況不過下一場雨,他頂多就是得個風寒罷了。

要她多管什麽閑事?

可是——

想到剛才他那副樣子,不由自主地就讓她想起當年陸承策過來求娶她時的場景,那已經是深夜了,因為白日沒有得到陸承策的答復,她哭了一夜,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

好不容易睡下,半夢半醒間卻聽到外頭的丫鬟說“這大雨天,長興侯世子怎麽來了”?

她聽著外頭的雨聲,也不管是夢還是什麽,立馬就披著衣服起來了。

等她穿戴好,撐著傘到花廳的時候,恰好聽到陸承策說“老師,我想娶她,我想娶顧珍。”

手中的傘就這麽砸在了地上,她頂著兩只腫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怔怔看著那個男人跪在地上的身影,好半響才笑了起來。

手揉著眉心。

蕭知閉起眼,在外頭磅礴大雨之下,幽幽嘆了口氣。

罷了。

做都做了,也就沒必要再想這些了。

她還是怪他的,就像怪端佑帝一樣,但要說恨,好像也沒那麽恨他了以前恨他,是覺得他明明說好一生一世不騙她,維護她,最終卻做了那樣的選擇,害死了她的家人。

但其實他也沒有做錯什麽。

身為臣子,他沒有違抗聖意的本領,她只是覺得有些難受,原來在權衡之下,他最終還是拋棄了她的家人,也拋棄了他的誓言。

不過既然不愛了,倒也可以理解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又輕輕吐了出來,再睜開眼的時候,蕭知已經恢復如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坐在馬車裏,聽著外頭的雨水,都好似小了一些。

等她回到五房,天色已經有些大暗了,雨倒是停了。

院子裏、走廊上的燈籠都點了起來,照亮了原本昏暗的一處天地,她擔心陸重淵記掛她,走得很快可快走到廊下的時候,她還是停住了腳步。

不為其他。

而是她擔憂的那個人恰好就在廊下。

夜色裏。

陸重淵的面容稍顯淡漠,可微微往前傾的身子以及仰長的脖子可以看出他的焦急,大概是瞧見了她的身影,他的臉上立時就迸出了笑容。

璀璨。

燦爛。

仿佛被月亮遮擋住的烏雲,終於悄悄探出一角,讓這昏暗的世間都有了一絲光亮。

外頭濕氣重,地上也還有積攢的雨水。

蕭知生怕他的輪椅滑到,忙提了裙子跑了過去,焦急又擔憂的問道:“怎麽在這等著?”手探過去,發現他膝蓋上的毛毯都是雨水,臉上也有些水汽。

如意站在一旁,見她回來,一面拿著帕子替她擦拭著身上的水汽,一面無奈道:“五爺知道您出去後便一直在廊下等著,都快有好幾個時辰了,我們說什麽都不管用。”

知道陸重淵會擔心,但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做。

幾個時辰

那剛才雨下得最大的時候,他豈不就在廊下等著了,怪不得剛才他手一探,他膝蓋以下那塊全是水汽,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忍心責怪他,柔著嗓音和他說:“我們進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