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內侍引她走出殿門, 邊走邊同她說了幾個有趣的地方, “這個時節,臨惜亭的風景倒很是別致,周圍便是一片紅楓林, 亭子底下的流水河裏還養了不少錦鯉, 平日宮裏的貴人最愛往那邊投食。”

“若是運氣好的話, 還能看到那些錦鯉爭著躍出湖面搶食的樣子。”

“那些錦鯉啊一條比一條肥碩,顏色也是五花八門的”

這宮裏的地方, 蕭知比旁人要熟悉多了, 如今卻得裝作一個懵懂模樣, 她把手中的玉佩好生收起來, 聞言也只是柔聲笑道:“既如此,便有勞公公領我過去吧。”

“哎呦——”

內侍一聽這話,腰彎得更低了一些,聲音也變得更加謙卑,“您這不是在折煞奴嗎?”話是這麽說, 但他臉上的笑意較起先前卻深了許多, 替她引路也更為殷勤了。

臨惜亭離端佑帝的寢宮並不算遠, 緩步慢行也不過走了一刻鐘的樣子。

的確如內侍所說,這裏的風景很好,亭子被一片火紅的楓樹林包圍著,往前便是一條湛藍的湖泊, 縱使離得遠也能瞧見那條湖泊澄澈至極, 隱約還能瞧見底下搖頭擺尾的錦鯉。

“您先在這邊坐一會, 奴讓人去給您準備些茶點、瓜果。”內侍引她入座後,說道。

蕭知點了點頭,沒說什麽話,只靠著亭子坐著,旁邊就放著給貴人投喂的魚食,她閑來無聊便拿著手中的魚食朝底下撒了一把。

不知是不是之前已經有人投喂過的緣故,這些魚兒估摸著是吃飽了,倒也沒怎麽爭搶,偶爾探出個腦袋,冒出幾個泡泡又重新埋到水裏去了這幅嬌憨模樣,倒是讓她有些陰霾的心情好了一些。

嘴角剛剛浮現一個笑。

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聲音,“殿下,您這又是何必呢?事情都過去一年多了,您明知道陛下聽不得這些話,還非要去說明兒個您還得上朝,這額頭的淤痕也不知能不能消。”

殿下?

蕭知投喂魚食的動作一頓,臉上剛剛浮現出的笑容也在這一刻僵硬住了。

端佑帝膝下只有一個子嗣,便是當今太子,亦是她的堂兄顧珒,想到記憶中那個溫和忠厚的男人,她握著魚食的手不自覺收緊了一些。

果然。

下一瞬,她便聽到了一個十分溫和的聲音,“當初永安王府的罪定得太快,疑點也太多,我始終不信叔父他們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就算查出不是,又能如何?”

內侍尖細又夾雜著一些無奈的聲音響起,“殿下,事情都過去了,永安王府也已經沒了,就連世子爺和郡主也都不在了就算真的重審此案又能如何?”

顧珒低聲道:“為一個公道”

“什麽?”

內侍似是沒聽清楚,疑聲道。

“縱然他們都不在了,可我既然還活著,就該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顧珒的聲音隨著風,一絲絲傳入蕭知的耳朵,“只有洗清冤屈,討回公道,他們才能安息。”

“那些英魂不應該被這樣的汙名遮蓋。”

蕭知一怔,手上力道一松,那一盒魚食便砸在了地上。

“誰?!”

外頭的人聽到聲音一驚,拂開楓葉走了進來,領頭的是一個身穿寶藍色太監服飾的內侍,他冷著一張臉,在看到蕭知的時候又是一怔,上下打量一番才收起身上的凜冽氣勢,朝蕭知行禮道:“榮安郡主。”

蕭知方才是因為顧珒的那番話,出了神,才會握不住手中的食盒。

原本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這的,如今既然已經暴露了,倒也沒必要遮掩她低頭,恰好地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然後同緩步走過楓葉林的顧珒福身一禮,“太子殿下。”

不比內侍的嚴陣以待。

顧珒的面容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抹笑。

“你就是榮安?”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的語氣卻十分溫和,就仿佛兩人是從小相識的故交,同她閑話家常,“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坐著?”

“父王和陛下在說話,我便一個人出來走走,我”

像是在解釋自己並未偷聽,她又低聲補充了一句,“我在這坐了有一會了。”

顧珒笑笑,並不在意,只是見她衣衫單薄,又道:“如今天氣轉涼了,你還是早些回去吧,別凍著了。”說完,他也未再多言,同她點了點頭便領著內侍先走了。

蕭知是等他走後才起身的。

看著顧珒離去的背影,想到他剛才額頭明顯的紅痕印子,應該是被茶盞打到的,甚至還留下了一抹細小的傷痕,就連腿腳也好似有些不太便利,像是跪久了的緣故。

這一年。

她不是沒有聽到那些傳言。

他們說,當年端佑帝下聖旨的時候,太子在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請他收回旨意,但跪到暈厥也沒有讓人收回旨意。

他們說,那年陸承策領著人去永安王府的那一日,太子不顧虛弱的身子,從東宮一路疾馳出來,可等他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