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蕭知神色怔怔地看著眼前這把鑲滿了寶石的匕首。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 當日陸重淵就是拿這把匕首劃破了陸崇越的喉嚨, 匕首名貴,無論是刀鞘還是上面鑲嵌的寶石,都可以看出是極為罕見的珍寶。

可她怔忡, 卻不是因為這把匕首的名貴之處。

而是陸重淵的話——

“你是我的夫人, 這世上沒人能夠欺負你。”

“誰敢欺你辱你, 你就殺了他。”

蕭知從小到大,還從來沒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以前是不需要, 就她以前那個身份, 任誰都不敢欺負她, 可如今卻是無人可依靠。醒來後的這段日子, 她被人冤枉被人汙蔑,甚至還被那些拜高踩低的奴仆欺辱,可她從來都只是一個人默默承受著這些,未嘗與任何人說起。

因為她知道,如今的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她能倚仗的身份、地位、權勢, 都沒有了, 所以她才會如此汲汲營營的去奪權, 只有站得高了,才有說話的權利。

可現在突然有一個人與她說“你是我的夫人,無人敢欺負你,誰若欺你辱你, 那就殺了他”、“你無需擔心, 我會站在你的身後, 為你撐腰”不知道為什麽,蕭知突然覺得眼眶有些發熱,眼睛也有些脹脹的酸疼。

她一直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陸重淵不知她怎麽了,便擰眉問道:“怎麽了?”

話音剛落——

他就看到豆丁大的眼淚從她臉頰滑落,然後砸在了她那白玉無瑕的手背上,心下猛地一抽,陸重淵立馬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後擡起她的臉,眼看著她淚盈盈的杏兒眼以及通紅的眼眶,心下疼得厲害,劍眉也攏得更加深了,“哭什麽?”

“五爺,你對我真好。”

蕭知吸了吸鼻子,有些難為情的止住了哭泣,然後仰著頭看著他,真情意切的和他說道:“謝謝你。”

她醒來後,見識了太多的酸楚。

她以前所信任的那些人都跟變了個人一樣,唯獨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有著最糟糕的名聲,卻是對她最好的人。

反握住他的手,蕭知眼裏還有淚花,臉上卻不由自主的溢開了一道笑:“真的謝謝你,五爺。”

她重復道。

蕭知說話的時候,仰著頭,擡著臉,那雙被淚水沾染過的杏兒眼十分清亮,臉上的笑也跟四月的桃花一樣,陸重淵心下忍不住砰砰砰的亂跳,知道她沒事,剛才緊張的心倒是也放松了,不過——

面對這樣的她。

陸重淵還是有些不自然的別過視線。

只是想到她臉上還殘留的淚痕,又抿了唇,重新低下頭。

他平日裏拉慣了戰馬,握慣了銀槍,可此時替她揩拭眼淚的動作卻是小心又溫柔,仿佛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稀世珍寶,生怕力道重些,就會弄壞她。

等擦拭完。

陸重淵率先松開手,然後握過她的手,把匕首放到她的手上,沒了先前看到她落淚時的緊張,此刻他的語氣又恢復如常,不容拒絕,“拿著。”

蕭知倒是也沒有拒絕。

不過想起剛才陸重淵的話,她抿了下唇,還是輕輕開了口,“五爺,你以後可以不要隨便殺人嗎?”

外界對他有諸多誤解,只當他是個冷冰冰的殺人機器,其實他一點都不壞,他很好。但同樣,她也知道,十多年的征戰沙場,一次次屍橫遍野的場景,早已讓陸重淵忽略了生命的珍貴,何況他又有那樣一段悲慘的童年。

她真的擔心有一天,陸重淵會因為那些名聲、那些人的目光,讓自己變成一個真正嗜殺暴虐的主。

她不希望陸重淵變成那樣。

蕭知想到這,重新握住陸重淵的手,然後仰著頭咬著唇看著他,“我不喜歡你隨便殺人。”

聞言。

陸重淵皺著眉,遲遲沒有說話,他從來不覺得生命有什麽偉大之處,欺他辱他、犯他者,雖遠必誅,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可看著眼前這個女人眉宇之間的擔憂。

他沉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陸重淵低下頭,此時握著他的那只手,看起來十分纖弱,甚至不需要什麽力道就能把她掰斷,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十分堅定有力地握著她。

她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看起來這麽弱小,內心卻十分堅韌,好像無論如何都不會倒下一樣。

陸重淵沒有拂開她的手,也沒有松開,反而,反握住她的手,包攏在自己的掌心中,然後,他掀起眼簾朝蕭知看去,沉聲道:“我可以答應你,不會隨便殺人,可若是有人敢犯上門來,我不能保證我不動怒。”

他沒有這麽好的脾氣,被人欺到門前都不發火。

這就夠了

蕭知松了口氣,只要陸重淵不隨便殺人就好了,至於那些犯上門來的人,就算陸重淵不說,她也不可能任由他們欺辱陸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