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怒(第2/3頁)

若是老太太能點頭同意,他堂堂鎮國公哪裏會紆尊降貴來征得她同意?

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夜裏起了風,陳鸞想著白日裏的事,心裏悶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洗漱完之後躺在柔軟的雕花床榻上,一雙杏目斂去了白日裏的柔意,變幻出刀劍一樣的銳利來。

恨啊,毒酒入肚,身子變得冰冷僵硬,這等噬心蝕骨的滋味,她到現在還清楚地記著,卻在白日裏,不得不裝出一副姐妹情深,乖巧識大體的模樣來。

頭頂上榴紅的流蘇被一縷不知從何方來的風吹得左右悠悠晃動,陳鸞臉上蜿蜒著淚痕,片刻後狠狠闔了闔眼,透明如水晶的指甲深深嵌入細嫩掌心裏,彎出兩三個好看的月牙來,她愣怔片刻,而後在淺風過堂時輕聲低喃:“這回,再論輸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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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康姨娘扶正這事,陳申到底是硬著頭皮親自跑了一趟福壽院。

十日,天不作美,到處皆是一片霧蒙蒙,到了晌午的時候,還下起小雨來。

陳鸞才用過午膳,此刻正坐在書屋的硬椅上,望著桌案上平鋪開的白紙出神,片刻後屏息凝神提筆寫了幾句,簪花小楷字跡娟秀,只是寥寥幾句過後便停了下來,她咬了咬下唇,又憶起養心殿的那個晚上,男人面色沉如水清冷如謫仙,可呼吸卻是極火熱的,如巖漿一樣滾燙拂過她的下顎與唇瓣。

她有些心煩意亂起來,皺著眉頭將那紙團起來揉碎了。

那些傷人的話都已說出了口,就是這信完好無損地到了他手上,估計也是直接丟開不看的。

再說,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出什麽岔子了。

西南小院那一家,目光可一刻不離的盯在她身上,這清風堂中,誰知道被安插了多少眼線?

陳鸞松了松隱隱作痛的手腕,想著哪日找個好的由頭出府,親自去找紀煥解釋一番。

皇後金口玉言斷沒有再收回的道理,她不想入東宮,沒有誰會站在她這頭,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她也只能去求紀煥。

還沒等她想個好的法子出來,葡萄就滿臉焦急地走了進來,陳鸞擡眸,淡聲問:“怎麽了這是?”

葡萄因為走得有些急,鼻尖都冒出些細小汗珠出來,她往外看了一眼,低聲稟報道:“小姐,您快去福壽院看看吧,國公爺方才與老夫人起了爭執,老夫人被氣得暈了過去!”

陳鸞臉上的笑意頓消,有些啞然地開口:“怎麽會?”

她上回之所以叫陳申與老太太商量了再做決定,是因為篤定了他沒有那樣的膽子。

雖然陳申對她淡漠,對她娘無情無義,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孝子,老太太年歲大了,什麽事能提什麽事不能提他比誰都要清楚,怎麽這會倒拎不清昏頭了?

等陳鸞到福壽院的時候,才發現場面遠比她想象的熱鬧。

康姨娘跪在屋外的青石磚上哭得梨花帶雨,陳鳶稍好點,卻也被這樣兵荒馬亂的場景驚得眼眶泛紅。

原以為老太太憐惜恒哥兒,這事多提幾次也不是沒有希望,可萬萬沒想到這才剛開口老太太就動怒至此,若是裏頭那位真出了什麽事,他們娘三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想進國公府後院的人可是數都數不清,陳申又正是壯年,若真進了別的女人,子嗣方面也可多多益善,哪還有她康姨娘的份?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康姨娘和陳鳶都緩過味來,此時跪在還殘留著濕氣的地面上,兩人對視一眼,後者嘴唇翕動幾下,細微的聲音便傳進康姨娘的耳裏:“娘,等會好生進去認個錯,這段時間都別提起這事,祖母念著恒哥兒,不會如何發作的。”

他們還有恒哥兒,至少現在,恒哥兒是鎮國公府唯一的獨苗,也是他們手中,最大的一張底牌。

陳鸞遠遠看見了她們狼狽垂淚的模樣,腳步頓了頓,就在流月和葡萄以為她會上前安慰幾句的時候,她腳下卻拐了一個彎,直直地朝著裏屋去了。

裏頭老太太才睜開眼睛,陳申誠惶誠恐一臉歉疚地跪在床前,陳鸞見狀,也撩了衣裙在老太太床榻前跪下,擔憂得湊近了問:“ 祖母可覺好了些?”

老太太看著跪在床榻前乖乖巧巧的嫡孫女,再看看糟心的嫡子,差點又要一口氣提不上來,緩了緩捂著胸口指著門外聲嘶力竭地喝:“是誰叫你有這等混賬想法的?!國公府正妻之位,她也配染指?”

陳鸞頭一回見老太太發這樣大的火,當下就伸手輕撫她的胸口,輕聲勸:“祖母切莫再動氣了。”

可老太太眼睛睜得老大,直挺挺地坐著,手指顫巍巍地指著一臉灰敗的陳申,聲音竟帶上了幾分哽咽和濕意:“你莫不是徹底忘了蘇媛是怎麽沒的了?”

陳鸞心頭一緊。

蘇媛是這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也是她的娘,這個名字一直是國公府的禁忌,上輩子她至死也沒聽人提起過零星半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