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第2/4頁)

鐘硯眼神一頓,嘆息了聲,隨即將孩子攬在懷中,輕輕撫摸著他的背,心口悶悶的,早就痛到麻木,快要沒感覺了。

願哥兒仰著小臉,眼眶通紅,問:“娘親是不是真的又不要我了?我好難受。”

鐘硯也很難受,喉嚨口每發出一聲,就猶如過一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割過去,“沒有,她會回來的。”

他將願哥兒抱進屋子裏,給他脫了鞋子放到床上。

快五歲的小朋友已經明事理了,尤其是願哥兒又很聰明。

他看著父親,忽然問:“弟弟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鐘硯嗯了聲。

願哥兒哦了一聲,好像只是隨便問了一聲,他似乎更討厭那個啞巴弟弟。

不僅出生後就占據了娘親的所有疼愛,好像就是在把那個小啞巴送走後,娘親也不見了。

願哥兒垂下眼眸,捏緊了被角,臉蛋冷冷的,他覺得如果沒有那個啞巴蠢貨就好了。

這樣她的娘親也不會不見。

睡過去之前,願哥兒默默地想,等到下個月,他還要去外祖母家,欺負那個啞巴。

鐘硯將兒子哄睡著後,自己卻睡不著了。

他並非慈父,待兒子一直就很嚴厲,願哥兒也不是個多麽嬌氣的孩子,甚至很少哭。

生病喝藥從來沒哭過,平日裏課業做的也還不錯,不驕不躁,性格冷淡。

像今天這樣趴在他懷裏哭,還是頭一回。

鐘硯知道孩子這是想她了,他又何嘗不想呢?

想到整夜整夜的睡不著,每每夢見她被驚醒後便也再沒法入睡,只能獨坐在燈前等天光,像是在折磨自己。

自以為無情,卻早已淪陷。

他的咳嗽一直都沒好,看著嚴重 ,卻也不會死。

鐘硯走到窗前,天色漸亮,院子裏這棵玉蘭樹是從侯府裏移過來的,春天早已過去,樹枝光禿,毫無春色。

鐘硯忽然想顏家的那位小姐,想起她那雙好像會說話的水靈靈的眼睛,顧盼初初見他時,眼神就像她那樣。

天真不世故,懵懂卻又不傻。

眼睛珠子比水過的還要幹凈,漂漂亮亮的,任誰看了都要陷進去。

顧盼偶爾膽小怯懦,偶爾又會伸出自己的爪子,撓你一下,敬告你她也不是好欺負的姑娘。

她不會裝,也不怎麽圓滑,總是說錯話得罪人。

鐘硯覺得這位顏姑娘,心裏頭未必多麽想嫁給趙隨,眼神騙不了人。

她的兩只眼睛裏仿佛就寫著“我不想嫁人”“誰愛嫁誰嫁去”兩句話。

就像顧盼,起初雖然跟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他,卻也是不愛他的。

雲層撥開,天光大亮。

鐘硯就這麽在窗邊站了一個晚上,手指冰涼,眼睛裏爬滿了血絲,他的手抵著唇,咳嗽了兩聲,手指上染著血跡,他習以為常。

鐘硯換上朝服,忽然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時至今日,他都還沒給顧盼立牌位。

只要他還活著一天,顧盼的牌位就別想立起來。

顧盼一回家就被顏父提著耳朵,好生說了一頓。

“你現在都是快定親的大姑娘了,怎麽還能去逛窯子呢?!”顏父恨鐵不成鋼的說。

若是之前沒找到可以成婚的夫婿,女兒若是去逛窯子,那就去好了。

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

提起這個,顧盼心裏也有氣,揉揉自己的耳朵,她問:“爹,您不是要退了這門婚事嗎?怎麽您又答應了?趙隨難不成給您喝迷藥了?”

顏父道:“趙隨身體挺好的,沒你說的那個毛病。”

顧盼問:“所以您又答應了?”

顏父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答應了啊,先讓他上門提個親再說嘛。”

往常都是提親訂婚後,一準出事。

趙隨若是命硬,扛過去了,這就更加說明他們兩人是天作之合。

顏父看女兒好像不是很高興,好聲好氣和她說:“定親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若是什麽意外都沒出,便是你的真命天子。”

“若是他也出了幺蛾子,爹估摸著他自己也會來退婚。”

顧盼唉了聲,她爹這是心意已決,鐵了心想將她嫁出去。

過了很久,她點點頭,“行吧,先這樣吧。”

目前來看,顏姑娘還真的挺倒黴,要不然也不會她出一次門,就碰見一次鐘硯,再來幾次她還真的沒法保證自己就能表現的滴水不漏,萬無一失。

顏父見女兒點頭答應,自然樂呵,立馬吩咐管家準備香火祭品去祠堂祭拜祖宗,跪在蒲團前念念叨叨:“老祖宗保佑,這回可千萬別出事了。”

沒過兩天,趙隨真的上門提親了。

顧盼躲在屏風後默默看著他,他帶來的聘禮不少,看得出誠意。

顏父大手一揮,將十幾箱子的聘禮通通收了起來,隨即便笑呵呵的開始和他商量起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