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顧盼疼的都沒力氣叫了,小臉慘白,滿頭的大汗將發絲打的透濕,指節泛白,手指用力攥緊了被單,仰著脖子滿臉痛苦。

羊水已經破了,下身已經被血水染紅。

丫鬟們匆匆端來熱水,穩婆在一旁,在顧盼耳邊不斷說話,“夫人,您在加把勁,可千萬不能睡過去啊。”

博平郡主本來不想進這間晦氣的屋子,嫌棄裏面的血腥味太重,她用手帕捂著鼻子,站在一邊看著顧盼淒慘的樣子。

眼見著顧盼都快沒聲息了,哪怕疼的要命也不會叫了,她不情不願的走上前,看著滿床單的血,“你可別死了。”

顧盼疲倦睜著眼,有氣無力看了她一眼,痛極之下什麽話都說的出,“滾。”

博平郡主眼神愣住,好歹她也是顧盼的母親,怎麽敢用這種語氣說話?!

不過她的話好像刺激到了顧盼。

少女努力仰著上本身,牙齒都快要咬碎兩顆,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灌落,此時也像個脆弱美人。

她的喉嚨深處發出幾聲痛叫,一聲比一聲尖銳。

穩婆和博平郡主都松了一口氣,還有力氣能叫出來就好,怕就怕一點聲音都沒有。

鐘硯從宮裏回來時,聽到的便是屋裏顧盼傳出來的慘叫聲。

他的心仿佛揪成一團,有些不舒服,平日顧盼就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什麽苦頭都沒吃過,磕著碰著了都會委屈巴巴的掉眼淚,如今叫成這幅樣子,當真是在受了大罪。

鐘硯站在門外,負手而立,臉色添了幾分冷峻,聲音嘶啞,“夫人進去多久了?”

碧青答道:“一個多時辰了。”

生孩子這事急不來,有些遭罪的得要一天一夜才能把孩子生出來。

鐘硯收了收下顎,緊緊繃著一張雋秀的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像兩道寒光,緊盯著房門。

顧盼連腦子都是疼的,在穩婆一聲聲的催促中,終於將孩子生了出來。

還未聽見孩子的哭聲,她的腦袋無力靠著枕頭,緩緩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疲倦的身體將她拖入夢鄉。

夢裏面的自己還是挺著個大肚子,錦衣華服,金色宮殿,殿內金絲楠木床,大紅銷金撒花紅帳,床正對著一張梳妝台,桌上擺著個琺瑯盒,裏面裝滿了燦目的首飾。

地面上鋪滿了純毛地毯,踩上去軟乎乎的。

夢裏好像是在夏天,她穿著輕盈的衫裙坐在軟塌上,中間矮幾上擺了一碗洗幹凈的葡萄,她撿了吃了兩顆就不願意吃了。

搭在窗邊,眼神不知飄向何方。

她似乎有點不高興,身邊有侍女哄她吃東西,被她隨手給打翻了。

少女擺著一張不開心的臉,身邊就再也沒有敢開口勸了。

臨近中午,太陽最刺眼的時候,玄衣男子推門而入,放輕腳步不願意打擾她午休。

出人意料,她並沒有歇下,而是趴在窗台上曬太陽。

午間的日光稍許刺眼,少女伸手擋了擋,小臉上半片陰影半片日光。

男人走過去替她將窗戶關上,嘆了口氣,既無奈又有些寵溺,“不要鬧脾氣了,好不好?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送過來。”

少女轉過臉,顧盼看見了她自己。

而她眼前這個周全體貼的男人是趙煥章。

他身上看不出半點太子的威嚴,滿是對心愛之人的遷就。

女人應是被他哄習慣了,用後腦勺對著他,看都不看他,諷刺般開口:“你怎麽又來我的屋子裏啦?太子妃知道了又該不開心了。”

不過太子卻從來沒讓太子妃踏進過她的院子一步。

趙煥章聽她說氣話,也不惱怒,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肚子,“再過幾個月孩子都要出生了,你怎麽還在吃這種醋。”

少女是絕不肯承認自己在吃醋的。

她不情不願的被自己的丈夫送到東宮,如今又有了身孕,明明早就該心如死灰,偏偏她還非常不甘。

她恨鐘硯,可是趙煥章對她的好漸漸融化了她滿身的戾氣。

所有尖銳的刺都在他的包容下融化成了一灘柔和的水。

可是她還是想繼續恨鐘硯。

她擺著張不高興的臉,“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趙煥章沉默,過了沒多久,當真便從屋子裏退了出去,怕自己礙了她的眼。

孕婦脾氣反復無常,這幾個月顧盼對他不假辭色,從未有過好臉。

傍晚時,她總算睡著了。

男人悄悄溜進屋子裏,坐在床邊,眼神繾綣落在她臉上,也不敢伸手碰她,怕將她吵醒就不好了。

他看了看少女隆起的肚子,一想到這裏孕育著屬於他的孩子,滿心歡喜。

隨即他的目光漸漸移到少女透白的臉頰上,指尖忍不住碰了碰她的眉眼,“他不愛你,我就給你更多的愛。”

把她寵成東宮上下最金貴的女人。

顧盼在嬰兒的啼哭聲中醒來,眨了眨眼睛,無聲的眼淚從眼角緩緩落下,心裏空落落的,說不出什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