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二更)

鐘硯第二天早晨罕見的去了一趟棲築院。

博平郡主如今看見他心裏都不太安寧,鐘硯性子太陰,還是玩弄權術的一把好手,本事了得,殺人於無形。

博平郡主近來沒少聽旁人在她耳邊誇鐘硯是個有本領的,辦了大案,借機清除了一批人,公報私仇,殺了好幾個從前給他使過絆子的四品大官。

她每每聽見有人跟她說這些的時候,心情復雜,一方面享受被誇贊的優越感,另一方面又恨這個被另眼相待的不是她的親兒子,而是鐘硯。

今時不同往日,她待鐘硯也得客氣幾分。

博平郡主還未用完早膳,保持著臉色不崩,把他叫了進來。

鐘硯一身墨色衣袍,逆光站在陽光下,面色平靜淡然,輕輕抿直了唇角,母子倆明明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男人還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句,“母親。”

禮數周到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

博平郡主後腦一陣發麻,“何事?”

鐘硯微微一笑,款款笑意自輕挑的眼尾流露而出,“那位趙姑娘您從哪裏找來的,就送回哪裏去。”

博平郡主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總歸是不好看,她一再忍著氣,還是摔了筷子,冷笑著說:“趙姑娘的事我還沒去找顧盼算賬,你竟然還敢先開這個口!?”

鐘硯說話的語調一直都很平淡,聽不出他是不是動了怒,他說:“您應該不會想讓我親自動手的。”

博平郡主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又驚又懼,臉白的徹底,幾乎看不出還有血色,她確實……怕了鐘硯。

鐘硯沒時間和博平郡主耗,撂下話便走了。

博平郡主也沒想到鐘硯會維護顧盼到這種地步,趙家姑娘家世不低相貌也不差,眼睛都不眨就要把人送走,看來是真的把顧盼當成心肝在疼。

鐘硯的後院,她早就插不上手了,也沒法子整些幺蛾子出來。

博平郡主被他攪的吃不下飯,緩了好久心裏頭才沒有那麽難受,她仔細想了一個多時辰,還是畏懼鐘硯的手段,揮揮手吩咐人明日就將趙姑娘送走。

顧盼聽說這事,心裏頭的驚詫不比其他人少。

她昨晚胡攪蠻纏蠻不講理那套,鐘硯居然不生氣,還由著她的性子胡來了。

顧盼少不了往不該想的地方亂想,也許鐘硯早就對她改觀,慢慢對她也有了好感,所以才肯維護她。

顧盼得承認這種被寵著的感覺,令人身心愉快。

她正準備好好和鐘硯相處時,接連幾日,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

等到了第四天,顧盼終於忍不住問碧青,“世子可曾說過這段時間做什麽去了?”

碧青老實搖頭,“不曾,奴婢也不知道。”

顧盼臉上難掩失落,不過沒多久就又恢復滿面生機,錯過了一次機會,還有第二次。

距離男主造反殺太子還有好幾年,她還有足夠的時間慢慢的攻略男主。

顧盼本人的性子和顧六小姐倒不太像,她屬性宅,從前放假的時候就喜歡窩在家裏看看書,性格不怎麽鬧騰,安安靜靜挺柔和的一位少女。

顧六小姐可以說和她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在外人面前她得保持顧六小姐嬌縱跋扈的性格不崩,趾高氣揚惡語傷人的模樣已經演淚了。

鐘硯不在家,顧盼也懶得出門去應付別人,每日守在家裏曬曬太陽看看書,偶爾來了閑情逸致還會下廚做飯。

這幾日,顧盼成了個懶散的小姑娘,每日吃飽了便犯困想睡覺,懶洋洋趴在案桌前,看著書也能睡過去,叫都叫不醒。

她許久沒做夢,但每次做夢都不會有好事發生。

不是夢見她死了,就是夢見趙煥章死了。

午間從夢中醒來,後知後覺流了滿頭大汗,她已經習慣看見顧六小姐被捅刀而死的畫面,可其實越來越多的日子,她看見的是顧六小姐被送入東宮之前,聲嘶力竭的哭叫。

或許和書中不太一樣,原主心裏也是很不願意去東宮的。

少年時的心動最是刻骨銘心。

好像當年玉蘭樹下的一眼,就記在了心底深處。往後所有的憤恨都是愛而不得所生的不甘。

顧盼用手帕擦幹凈額頭上的汗珠,神情倦怠,渾身也沒什麽力氣,軟綿綿靠著椅背,不太想說話,無精打采。

春日晴光甚好,顧盼趴在窗戶邊,一頭墨色長發隨意散在肩頭,側顏恬靜,五官小巧精致,膚色白皙,少女微微眯著眼睛,目光眺向遠方,姿態慵懶。

沒人管沒人說的時候,她待在屋裏從來不肯好好穿鞋襪,光著腳踩在毛毯上,一蹦一跳。

碧青有時看的害怕,想提醒又怕自己太多嘴。

主子不曾叫大夫來看過,誰也不能真的就確定夫人如今已經懷有身孕。

不過十之八九,差不離了。

碧青有些高興又有幾分擔憂,夫人暗地裏偷偷買了避孕的藥物,心中應該沒多少想要這個孩子,而主子卻叫人將藥方子換了,還不許任何人讓夫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