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顧盼其實不太記得昨晚去滿春樓喝多後自己都和鐘硯說了什麽,腦海中的畫面模糊不清,朦朧只想得起個虛無的大概。

印象最深刻的是鐘硯摁住她喉嚨時的畫面,他的手指又細又長,指甲修剪的幹幹凈凈,骨節分明,用了一成的力氣,就有夠她難受的。

鐘硯沒有真的要掐死她的意思,卻也同時讓顧盼明白,鐘硯不喜歡她,她以為的鐘硯對她的好感不過是自以為是。

其實顧盼也不太在乎鐘硯到底喜不喜歡她,她願意為他做這麽多,本質還是為了完成任務,早日脫離這個垃圾的穿書系統。

鐘硯像一朵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

還是一朵長得比較好看的花。

連著幾日的晴天曬化冰碴,雪水順著屋檐緩緩落下。

院前的玉蘭樹枝抽出鮮嫩的枝芽,蔥綠一片,生機勃勃,跟著春風搖曳。

鐘硯走路時腳步聲極輕,無聲無息,就連他什麽來的都不知道。

他推開房門,少女的背影倒映在他眼中。

氣溫有所回暖,顧盼這幾日在屋裏穿的就很單薄,綢緞細膩輕薄,杏色長裙穿在身上添了些許懶怠之意。

顧盼懶洋洋靠著椅背,面前摞了一大推的書,她自然是沒什麽心思去看書,而是剝了一盤的瓜子,邊嗑瓜子邊在玩牌。

一個人玩固然無聊,但也總比看那些怎麽都看不懂的書要好。

長發潑墨般灑滿纖瘦的後背,衣領微開,肩頸露了小半,擡手間風情盡顯。

天色已黑,皚皚月光恰到好處照在她玉白的臉龐上。

鐘硯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復雜,緩緩皺起眉頭,似乎在認真想著什麽事情。

她很美,這幅困頓懶倦的模樣更是千嬌百媚。

可鐘硯還是想不太明白,難道僅是因為這張臉才讓趙煥章對她死心塌地?

京城中若是非要找比顧盼生的還要漂亮的女人也不是真的找不出,況且鐘硯不覺得趙煥章會以貌取人。

顧盼不夠聰明,也不懂如何討男人喜歡,做得出事說的的話也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

鐘硯忽然間想起來,成親後他們第一次招架,顧盼就摔碎了他的玉佩。

那個玉佩是他的祖母留給他的遺物。

當時顧盼將自己打扮的珠光寶氣,妝容艷麗,高高在上睥睨著他,紅唇輕啟,道:“我就是砸了你的東西,你能怎麽樣?一個破玉佩,還沒我發簪上的一顆珠子值錢,看你的窮酸樣。”

鐘硯當初覺得她惡心,犯嘔想吐,沒能忍住吐出了口血。

他記憶中,顧盼撒潑挑事的模樣令人生厭,尖酸又刻薄,沒有哪一面討人歡喜。

鐘硯現在已經不想殺她了,但也沒多喜歡就是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盼總算察覺到屋裏多了個人出現,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東宮送了請柬過來,邀我們去參加她的生辰宴。”

思來想去,顧盼覺得還是有事說事比較好。

鐘硯像早就聽說了這件事,“那到時一起過去吧。”

男人的臉色平靜冷淡,燭光映雪,他皮膚白皙,淺色瞳孔中閃著淺淺的光,緩緩垂下眼簾,抿直嘴角,神色談不上冷漠,但也沒多生動就是了。

他不笑時,大多數都是這幅寂寥疏遠的神情。

顧盼抿嘴:“好。”

她被掐了一次脖子,這會兒實在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和他說些好聽的話。

顧盼將桌上的瓜子殼收拾幹凈,伸了個懶腰,默默爬上床背對著他躺下睡覺了。

接下來三天,鐘硯都沒回侯府,也不是故意冷落給她擺架子,而是真的忙起來。

鐘硯手中多了一個大案子,江北一帶匪徒橫行,連著派了三任欽差大臣,都沒本事將匪徒剿幹凈,這幾個欽差不是死在去江北的路上,便是剛到任上就死於非命。

江北刺史倒是覺得自己無辜,每張朝貼都在喊冤,哭訴自己也沒辦法也沒能力剿匪,隨後以剿匪的由頭,請求加派兵力。

鐘硯好不容易捉到山匪頭目,不審都知道他與刺史乃是官匪勾結的關系。

江北刺史不過是想借著剿匪的名義,暗自訓兵。

區區一個刺史還不夠鐘硯費心思,刺史背後可是太子一族。

慶元帝再怎麽喜歡這個兒子,恐怕也容不下這件事。

可惜,這個土/匪頭目嘴巴太硬,撬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地牢內,鐘硯靠坐在太師椅上,對面被釘在刑架上的男人像剛從血水裏被撈出來一樣,面色慘白,渾身上下全都是傷,粗狂的面目被亂糟糟的頭發擋著,露出一雙眼睛,眼中滿是憤恨。

鐘硯穿了身黑衣,一塵不染,與這個地方好像格格不入,他緩緩站起來,“還是不肯說嗎?”

匪首哈哈大笑起來,嗓子像剛剛被火燒過,嘶啞難聽。

鐘硯笑了笑,“我不像他們,我不會和你談條件,你說和不說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