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也許是因為顧盼覺得自己害得鐘硯被踹下河,想到他本來身體就不太好,她內心愧疚的不行,這幾天幾乎是對他百依百順,被逼著練字也沒有什麽埋怨的話可說。

鐘硯待人接物如沐春風,顧盼發現他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沒有任何架子,隨和且輕易就能接近,說話溫柔也不會落人面子,處處周到。

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疏離感。

可是這幾日鐘硯對她卻稍顯嚴格,顧盼有時實在是不想寫復雜繁瑣的篆體字,剛把毛筆放下來,就能聽見他略顯嚴厲的嗓音,“就這麽點苦吃不了?”

顧盼已經快寫的神志不清,頭昏眼花,想回嘴但又硬是忍了下來,“手酸。”

鐘硯靜默,然後按住她的手,“我再帶你寫一遍,練字這種事不可懈怠,要不然前功盡棄。”許是覺得自己之前的語氣太過冷硬,他緩了緩後說:“祖父本就不太喜歡你,我實在不想你不認字的事被拿去做文章,借此來罰你。”

聽起來像是為了她好?

顧盼心裏那點不愉快消了點,乖乖被他按著手,一筆一劃跟著又寫滿了整張紙,這回寫的總算是像模像樣,她盯著紙張看了好久,發現上面一大半的字她還是沒記住什麽意思。

鐘硯松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他與神俱來的威嚴壓迫感忽然之間退卻消散。

方才兩人靠的太近,背貼著胸口,氣息相近,氛圍曖昧。

顧盼的臉蛋紅撲撲的,她自作多情將窗子打開,任由冷風把臉上的燥意吹去,趴在窗邊支著腦袋看外邊的雪景。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哪哪兒都是銀裝素裹的一片地,毫無鮮亮之色。

鐘硯掃了她一眼,“關窗。”

顧盼以為是他怕冷,趕忙將窗子關上了。

兩人獨處多數時無話可說,各做各事。

顧盼是個很能給自己找樂子的人,輕手輕腳退到外間,隨便叫了兩個丫鬟進來陪她打雙陸,坐姿不端,儀態也不文雅,沒有半點正經夫人的模樣。

她自以為聲音壓的很低,奈何輕笑聲還是傳到了鐘硯的耳朵裏。

男人心情煩躁,白日壓下的火氣被她低忍著的笑聲給挑了起來,越燒越燥。

京城有頭有臉人家的女兒哪一個不是儀態端方,內斂懂事,可顧盼身上看不見一丁點世家女的樣子,也不顧忌自己的名聲,張揚的有些過分了。

顧盼玩了兩局便覺得沒什麽意思,收了棋盤正打算睡覺時,恰巧有人來找。

是鐘硯外祖父家的二舅母。

來人打扮珠光寶氣,蜀錦綢緞上花團錦簇,整張臉仿佛就寫著“華麗”兩個大字,頭戴的配飾一瞧就知道價格不菲,腕上套了個白玉鐲子,一身富貴打扮卻生了張刻薄的臉。

岑夫人剛進屋便熟絡牽過顧盼的手,精明的目光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個遍,嗓調出乎意外的不那麽刺耳,“哎呀,兩個月沒見,盼盼還是這麽好看。”

顧盼對鐘硯的舅母沒什麽印象,書裏沒怎麽寫這個人,只知道男主的親戚就沒幾個安了好心思的,勢利的墻頭草罷了。

她點點頭,“你說得對。”

她就是長得好看啊?有問題嗎?

岑夫人被她的話一噎,臉變了變又笑臉相迎,“我方才同你母親聊了半個時辰,正要回府的時候,才想起來有件重要的事沒告訴你。”

顧盼冷淡將手指抽了出來,“什麽事情您直接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原主對誰都是這幅沒耐心的樣子,說話不留情面,也不懂討好長輩,岑夫人心裏頭十分厭惡這兩口子,但又不得不要過來找她說話。

“那舅母就直說了,我姐姐的未婚夫是李家李都濟。”

“沒錯。”

“是這樣的,李家辦了宴,給岑嬋也發了帖子,你知道嬋兒今年才剛剛十四,年紀還小,我怕她第一次去赴宴便鬧出笑話,所以特意來請你那天能不能賞個臉陪她一起過去?”

岑嬋乃是岑夫人最疼愛的小女兒,之前見了李都濟一面,一見傾心回家後哭鬧著非他不嫁,把岑夫人氣的半死,敲打了無數遍那人已有婚約。

岑嬋是個不聽勸的人,大言不慚放話道:“又不是不能解了婚約?!”

岑夫人頭疼之際,解決的法子便送上門來。

她打的如意算盤,讓顧盼跟著一起過去,收買了人給顧盼和李都濟使絆子,到時候醜聞傳出,這兩人名聲就都毀了。

傳出去是顧盼和他人苟且,鐘硯也會從此都在京城擡不起頭來。

染指他人妻子,李都濟的名聲也會跟著廢了,嬋兒必然死心。

一箭三雕,陰損毒辣。

顧盼笑的有點囂張,“您也說了,她都十四歲的人又何須我陪著?”

她故作惋惜,“實不相瞞,我和李都濟相看兩厭,逢面必吵,萬一連累嬋兒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