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鐘硯一場後發了不少的汗,額前沁著水珠,臉色煞白,四肢無力,尤其是他的右腿膝蓋又開始那種熟悉的尖銳的刺痛。

這條腿是他七歲那年,他的母親博平郡主親手打斷的。

鐘硯從小就被立為世子,言行舉止被老師嚴加管教,從小便是個很循規蹈矩的聽話孩子,他底下還有兩個弟弟,不被拘束,且備受父母的寵愛。

三弟頑劣,自小就喜歡做些摸魚捉雞的事,後花園裏栽種了一棵高大榕樹,他非要往上爬,硬拽著鐘硯一起爬上最頂端,卻沒有站穩,從搖晃的樹枝重重墜下。

那高度原本也不至於會要人性命,大概只能說鐘硯的三弟命著實不好,後腦勺竟是被尖銳的石頭給磕中,當場斃命。

博平郡主最疼愛她的小兒子,聽到消息後幾乎和瘋了沒什麽兩樣,怒氣怨氣通通都發泄到鐘硯的身上,滿眼通紅死死盯著鐘硯,仿佛這孩子不是她的親生兒子,而是仇人。

她咬牙切齒發自肺腑的說:“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一遍遍的質問,最後情緒崩潰,順手抄起手邊帶著血的石頭,惡狠狠的往鐘硯的膝蓋上砸。

若不是侯爺匆匆趕過來攔著她,鐘硯這條腿怕是真的要被博平郡主給砸廢。

在弟弟死之前,鐘硯就有所察覺博平郡主並不是很喜歡他,發自內心的厭惡不屑遮掩,他裝病裝殘,就是想看看博平郡主到底想幹什麽。

他也是這兩年才明白,他的母親想要他的命,想將他從世子之位拽下去,可惜他乃是皇上親封的世子,又從未出過大錯,博平郡主也就沒能得逞。

少女馨香在鼻尖蔓延,鐘硯擡眸靜靜盯了一會兒眼前的女人,這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膚若凝雪吹彈可破,鼻尖泛著微微的粉色,瑩潤飽滿的唇微微張開,氣息香甜,脖頸細嫩軟白。

他眼中的神色暗了又暗,扯了一抹冷笑,稍縱即逝,立馬又恢復成冷淡無緒的模樣。

顧盼花了大力氣才幫他把衣服穿好,擡起眼睛就發現他額頭上的傷口似乎又崩開了,“我去拿藥給你換。”

鐘硯心底閃過一絲疑惑,沒弄懂顧盼今天對他如此熱絡打的又是什麽算盤,不過他一貫會利用別人,如今他手腳都不太方便,她喜歡做這些事,那就讓她做好了。

鐘硯彎了彎嘴角,態度好了很多,“多謝。”

顧盼被他這抹笑愣了一下,這男主笑起來真是相當的好看了。

她拿著傷藥細細抹在他血肉模糊的傷口,用濕布將周圍的血汙擦幹凈,隨後溫柔的給他包了一層紗布。

鐘硯全程沒發出任何聲音來,好像一丁點都不疼。

顧盼不得不感嘆一句,他可真是太能忍了。

“辛苦你了。”

顧盼受寵若驚,“應該的。”猶豫一會兒,她說:“畢竟你的傷與我有關。”

床頭小桌邊的那碗白粥方才不小心被他碰到地上,瓷片四分五裂散落在地,小桌上也有零星幾片漏網之魚。

顧盼收拾碎渣時,手掌磕碰到,鮮紅的血珠立馬溢了出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嘶”了一聲。

鐘硯神色淡然,沒什麽變化,看見了也和沒看見差不多,他天生冷血,並不是一個輕易就能被感動的人,心腸百般的硬。

“疼不疼?”語氣冷淡,眼中也看不出任何心疼的情緒,只是隨口一問,繼續做戲罷了。

顧盼用紗布按住小傷口,“沒事。”

鐘硯道:“記得上藥。”

在鐘硯心中,顧盼遲早是要死的,但不是現在。

他和顧盼的婚事,是他的母親故意拿來羞辱他,一個低賤惡毒的庶女來配他這個病弱的廢物,看笑話的人可不少。

當初他被顧盼拽到湖裏,這個草包女人要死要活要嫁給他,說自己丟了清白,若他不去,她便去上吊死了幹凈。

這件事鬧的很大,對於鐘硯而言娶誰都一樣,他只是不喜歡被逼迫被算計,被他的母親掌控在手心裏。

成婚半年來,顧盼還真的把他當成是個死的了,拿了他母親的好處,給他下過兩三次的毒藥。

蠢的要命,毒的不行。

顧盼的眼睛非常漂亮,眼珠烏黑像玻璃球幹幹凈凈,濕漉漉的眸一眨不眨的能把人心都給看化。

她對鐘硯眨了眨眼睛,聽見男主的關心,突然間覺得他好像也沒有書裏面寫的那麽壞。

顧盼仔細算了算,今年鐘硯剛剛十九歲,還是一個稱得上是少年的年紀。

心思雖然重,但應該還沒有《暴君》後期那麽陰暗殘忍。

顧盼想起來鐘硯一早上都沒有吃東西,雖說他自己說過沒胃口,但不吃飯怎麽行呢?臉白的沒有血色,虛弱的不成樣子,看著就怪可憐。

她說:“你要不然還是吃點東西吧?想吃什麽我可以讓廚房的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