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們這些族親上完頭一輪香之後,接著便是周家的外嫁女親眷還有鄉領士紳們陸續上香吊唁。

鄭氏平生做的善事太多了,那些得過她恩惠的人都來送她一程,於是吊唁之人絡繹不絕。

周蓁蓁不是六房的人,夜裏無需伴宿守靈,只需要白日時不時地來上柱香吊唁一二便可。

因天熱,即使棺材周邊置了冰塊時時替換,仍舊擔心屍身腐壞。所以本應做滿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縮小為二十四天,頭七、七七各七天不減,中間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則縮短為每隔兩天為七,加起來正好二十四天。

其中頭七和七七,又稱為兒子祭,需由親生兒子主祭,為有始有終,功德圓滿。

但鄭氏的頭七,周宕一直沒有出現,反而是庶長子周宣代替了他的位子。

第三日族親忍不住問周泓,這好歹是鄭氏的靈堂,周宕作為親生兒子一直不出現是個什麽意思?好歹送生母最後一程啊。

周泓只推說周宕病了,無法出現在靈堂。

族中大老爺們看他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加之這又是六房的家務事,他們也不好強硬幹涉,只能無奈離開。

六房內院,剛過熱孝三日,莫老安人院子裏的人便悄悄除了孝服換上素衣。

不僅如此,她還讓人抄了東廂鄭氏居住的院子,恰巧周秀秀守靈起身回房換衣裳撞見了,還鬧了一通,但消息很快就被封鎖了,他們在前面靈堂裏只影影綽綽地聽到一些。

周蓁蓁自然知道莫老安人抄鄭氏的房間是為哪般,不過是為著鄭氏各產業對應的紅契白契罷了,這些東西一日不握在手中,莫老安人怕是要寢食難安的。但這些產業的契約證明啊,早已不在六房了。莫老安人就是將六房倒過來也是找不到的。

又過了兩日,到了頭七第五日,六房裏裏外外流傳著兩個流言。一個是周宕病得快死了,周泓和莫老安人都沒找大夫給他醫治。二是周泓想將庶長子周宣記在嫡妻鄭氏名下,所以才一直沒讓嫡子周宕出現,而是讓周宣頂替了他的孝子之位在靈堂守靈,這是想病死周宕給周宣讓位呢。

這流言居心叵測,如果被證實了,六房的名聲要壞的,搞不好還會連累周氏一族的名聲。

族中大老爺們坐不住了,再次找上周泓。

周泓嘴上答應下來,等周宕這兩天身子好些,就立即讓他來守靈。

“泓兄長還是請個大夫給宕哥兒看看吧。”一旁的周涎也勸道。

兩人分屬周家不同房頭,但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就如同堂兄弟一般,娶的還都是商戶之女,不過一個稀罕,一個嫌棄,這些年才漸漸走遠了。此次鄭氏的喪事,周涎少不得來幫襯一二。看周泓對兒子周宕的態度不對,忍不住勸了一番。

周泓罷罷手,“不必了,聽老安人說他的身體已經在恢復了。”

周泓心中也惱火,便是守靈一事他存了私心想讓庶長子周宣得個孝子之名,但周宕臥病在床也不是假話。

那日周宕出去跑馬被自己逮著,想到其母臥病在床已時日無多,他還如此不知事,當下就喝斥了他一頓,並讓他跪在他娘房門外。那日他是淋了雨回來的,估計受了斥責驚懼交加,外加那一頓跪,就病倒了。接著便是鄭氏卒,府中忙亂得很,他一時也沒想起他這兒子來。聽說現在人很虛弱,自己沒有讓他來靈前守孝,也是父心一片,沒想到被流言傳得如此不堪。

周宕臥病在床的消息周蓁蓁也聽說了。

趁著周秀秀如廁的時候,周蓁蓁找到周秀秀,遞給她一只盒子,“這盒藥丸是固本培元的,你拿給周宕吃吧,他的身體不補回來,以後怕是有礙壽元。”周宕的病情她是知道的,她算了算日子,這兩日是最兇險的時候了。因著她先前的提醒,鄭氏提前做了安排,倒沒有性命之危。不過奴才再怎麽防備也是奴才,拗不過主子的。這不,即使有人暗暗護住周宕,他的身體還是被她祖母和爹有意無意地糟蹋得不成樣子。

“當然,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悄悄將藥丸拿給大夫看一下,但暫時不要透露是我給你的就行。”

六房因辦喪事人來人往的,周蓁蓁將藥給了就走了。

周秀秀握著盒子,看著她走遠了,忍不住打開來看,裏面的藥丸如手指頭大小,外層用蠟封住,只有一枚不是,思及周蓁蓁方才的話,想必這一枚是留予她拿給大夫看的。

她將藥丸拈起,低頭輕輕一聞,藥香濃郁,溫和而不刺鼻,聞著讓人有心曠神怡之感。聞著很像之前她娘花大價錢買來的藥丸聞起來會有的藥香味。

此時周秀秀還不知道,這是配伍得當,制作精細的藥丸才會有的特征。

等她將這藥帶給古嬤嬤看時,古嬤嬤想起主母鄭氏還在時對她說過四房的兩位姐兒,‘周蓁蓁可信,周盈盈可用’的話來,再思及主母死後,兩位小主子的遭遇,她眼角一下就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