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14)

段青恩在竹林裏坐的時間差不多了, 這才吩咐人將自己推回去。

他回去時,德喜和朱燁正在院子裏曬書,朱燁扶著腰, 一臉疼痛難忍的表情。

他之前都特意忍著痛苦, 不敢在臉上表露出來, 就是怕讓段青恩看見了讓他修養。

但是現在既然已經弄到了給皇上的密信,修養一下也沒什麽, 不然再不修養,他這個腰還能不能要還不好說。

朱燁信心滿滿, 畢竟之前段青恩曾經多次問過他要不要修養,看那滿臉的關懷, 倒不像是作假,看來之前的確也是他多慮。

他想的挺好, 可惜就算是他臉上滿臉痛苦,好像下一秒就能暈厥過去,坐在輪椅上被推著路過的段青恩卻始終目不斜視, 壓根沒看他一眼。

努力擺出“我好痛我好痛”的朱燁:“……”

他這才發現, 段青恩臉上的神色有一絲的雀躍。

雀躍……

這倒是挺罕見的,他跟在段青恩身邊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露出過這份神情過。

朱燁心裏記住了, 面上繼續忍著疼痛搬書, 等到德喜被叫去,又匆匆要出院子時,他叫住了德喜, 似是無意的問道;“德喜, 你這是要去哪?”

王爺方才跟他說若是朱燁問了就讓他說,德喜也就說了出來;“王爺要去慶豐茶館, 讓我去備車呢。”

朱燁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慶豐茶館,正是方才他看到的那封信裏寫明的地址。

朱燁面上不動聲色,看似還在認真曬書,實際上已經慢慢脫離了院子,到了墻角,他先從懷中掏出紙筆,快速寫下之後,這才悄悄將這張羊皮紙卷起來,敲了敲墻角,招手。

一個正在灑掃的小太監立刻就到了他跟前,點頭哈腰;“朱公公,有什麽吩咐。”

朱燁幹咳幾聲,大聲道:“王爺一會要出門,你們灑掃的時候都給我精心點,地上不能留下一塊石子,否則都給我去受罰!”

“是,是。”

說話間,他卻快速將方才寫下的羊皮紙借著掩護塞到了小太監手裏,壓低了聲音道;“速速交給陛下。”

“是。”

小太監利索應下,轉身又回去灑掃。

掃著掃著,就慢慢走出了這邊,朝著馬房那邊去了。

他自覺自己離開的悄無聲息,卻全然沒注意到身後,原本也正在安心灑掃的小太監們都停了手上動作,眯著眼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不一會,回到房間的段青恩就收到了消息。

他此刻已經站了起來,正立在桌子前低頭作畫,讓來稟報的下人下去後,又去問旁邊滿頭白發白胡子的人:

“神醫覺得,陛下會來嗎?”

醫治好了他腿的神醫呵呵笑:“那就要看陛下對王爺有沒有敬重之心了。”

段青恩微笑:“我賭沒有。”

不僅沒有,甚至因為他曾經是太子的身份,這位該叫他一聲皇叔的小皇帝,也繼承了他父親對段青恩的忌憚。

畢竟當初段青恩的皇兄臨死之前曾將這個秘密告訴了自己的兒子。

他是用不正當的手段害了段青恩,才能讓對方離開太子之位,即使現在無上皇已經過世,段青恩到底還是當初的那個太子,這件事一被拆穿,他再振臂一呼,難保結局如何。

所以,只有將段青恩踩到谷底,才能確保他們父子的安全。

殺是不能殺的,謀殺皇叔,這個罪名即使是皇帝也承擔不起。

可不能殺,又因為段青恩始終龜縮在府中不惹事,皇帝心中想要將他踩在腳下的心態卻沒變。

好像只有將這位真正正統的前太子踩死,他才能夠真正的高枕無憂。

段青恩:“他本來就喜歡出宮,有好戲看,怎麽能不來。”

神醫點頭:“既如此,就看王爺的了。”

“放心,他既想看戲,我又怎麽能不演給他看。”

穿著一身月白色衣袍的王爺又重新坐在了輪椅上,雙手放在扶手上,沖著神醫一笑:

“一個廢人,這不就是他們想看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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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思媛又跑出來了。

這一次她與段青恩約在了慶豐茶樓,出來之前,萬思媛偷偷躲起來對著銅鏡練習了好幾遍神情,確保自己看上去可憐又無措了,這才心滿意足的換上男裝偷偷溜出來。

段青恩跟萬思青的婚事已經定下,現在就算是誰反悔都不行了。

她現在就是要去對段青恩說一些自己編造出來的話,好讓段青恩之後依舊像是上輩子那樣對她。

萬思媛到了慶豐茶樓。

她看到了早早等在那,坐在輪椅上的耀王。

依舊是那副模樣,相貌好,帶著笑,看著人的時候永遠透露出一股溫和。

可是光有溫和有什麽用呢?

還不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王爺。

萬思媛心中想的東西面上自然是沒有表露出來的,她只是猛地紅了眼圈,一副委屈又難過的模樣,上前,輕輕喊了一聲;“青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