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科舉日常(11)

段青恩當晚依舊沒在家中過夜, 告別家人後,就匆匆趕了回去。

晚上其他同窗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頓。

他們三人雖是舉人, 但在同窗之間人緣倒是一直不錯, 也從來沒因為高別人一等的功名而自持身份。

尤其是段青恩, 比起含蓄的馬儒宵與從來不會多話的張道遠,他這個小小年紀就入縣學,向來能說會道的同窗十分的受歡迎。

無論是窮學子, 還是有錢學子, 大多都與他關系不錯。

吃過飯,喝了點小酒, 其他人因為晚上夫子要查房,都告辭離去,只有段青恩他們三個,因為明日就要出發,三個大餡餅今天都是有假在身的, 也不怕被查房, 其他同窗走後, 他們這三個玩得好,喝的反而更加痛快了。

“師兄,我怎麽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

段青恩剛跟張道遠你來我往的一人作了一首詩,一轉頭就見著馬儒宵正滿臉“我有心事”的小口小口抿著酒。

這可真是一件稀罕事。

他們三人中, 張道遠清高, 平時若是有人招惹了他,他定然是不憋著的, 一定要作一堆酸詩來諷刺出氣。

段青恩看著是油滑,誰要是說什麽惹得他不高興了,他就直接會遠離這個人,別人要是問,只能算得上是少年的青衫舉人就會一本正經的搖頭晃腦,引經據典。

表示既然對方不能讓他開心,只能使他不悅,那繼續保持交往下去對於兩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都不是好事了,當然是越早斷越好。

對雙方來說,都好。

總之就是能輕松簡單的把嫌棄一個人說的如此高大上。

兩人表達不高興情緒的形態各不相同,但九年裏,都或多或少生過氣。

只有馬儒宵,也許是個人性格,也許是言傳身教,反正自從段青恩認識他,再到他們三人漸漸成為至交好友,九年過去,這個向來都願意以誠待人的師兄從來就沒表露過任何負面情緒。

家庭方面,他上有長兄在外地做官,下有幼妹乖巧懂事,馬先生雖然講究嚴父教子方式,但馬夫人卻十分溫柔,對著兒子也是百般體貼,方方面面都看護的很好。

生活在幸福家庭中的馬儒宵待人也有一片赤誠之心,他與仿若開掛的兩位好友不同,沒有過目不忘,也沒有過於聰慧的大腦,基本上在段青恩跟張道遠念書閑暇摸魚賺錢的功夫,馬儒宵都在認真的念書。

馬儒宵知道自己天資比不上兩位好友,也知道他完全是靠著勤奮和段青恩張道遠完全不藏私的給他補課才考上的舉人,因此平時更加用功,對外界的一些事就有些佛系。

你喜歡我,這很好,我也喜歡你,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別人喜歡我就好。

生氣?

為什麽要生氣?是書不好看,還是功課沒做完,他本就是靠著勤勉才考上舉子,若是再花費功夫糾結其他,又如何敢奢望進士。

馬儒宵就是這麽一個佛系的人,九年裏,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念書,每次出來玩,還都是張道遠跟段青恩拽出來的,可見其有多佛。

而今天,段青恩居然在這樣佛系的人臉上看出了愁苦。

他一邊心裏想著天上怕不是要下紅雨了,一邊湊到了馬儒宵身邊,給自己斟了一碗酒,“可有什麽煩心事?”

“儒宵有煩心事?”

張道遠也被吸引了過來:“這可真是稀奇,我們相識這些年,還從未見過你有煩心事。”

“也不能說是煩。”

馬儒宵一向是靦腆的,即使面前坐著問他的是他的兩個好友,他也還是臉有點紅起來,不好意思的低聲道:“家中之前一直在給我相看婚事,這次我要趕考,父親母親便說要徹底定下婚約,等到我趕考回來就成親。”

“相看婚事是應該的,你都二十好幾了,之前一直埋頭讀書就算了,如今你都要去考進士了,家裏著急也正常。”

張道遠一聽原來是這個事,興致立刻就散了,“放心吧,雖說是你成親,可你是真的什麽都不用操心的,這些事自有伯父伯母來操心,等到你回來成親的時候,你只需老老實實跟著媒婆的話走就行了。”

雖說話是如此,但馬儒宵還是忍不住不去想,他秀氣的臉上紅著,努力了好幾秒才沖破羞恥,呐呐的道:“我是想著,科考來去路程遙遠,若是有幸得中選官,這位姑娘便要隨我前往陌生地,我們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面,突然成親又突然離家,她或許會害怕,我不甚聰慧,若是選中,定然是得勤勉克己,恐怕一時顧不上她。”

“所以、所以我便想,去給她選一件首飾,明日啟程前送到她手上,告訴她我的心意。”

等到馬儒宵吭吭哧哧說完了,張道遠才恍然大悟:“合著你這吞吞吐吐半天,就是想見一眼你未來娘子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