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客(8)

秋風早就寫完了今天份的家庭作業。

但家庭作業這種東西,寫完了今天的還有明天的,再明天的,再再明天的……明日復明日,無窮盡也。

一本寫完了,還會有一本新的。

所以,秋風自然不完全算是在扯謊。

她翻出一本試卷,本想做出寫試卷的樣子,偷偷觀察程逢在家做些什麽。

結果程逢竟是躲進了他的書房裏。

秋風坐在外面,也找不到什麽進去的理由,只好先做點題目,靜觀其變。

程逢很快就從書房裏出來了。

他出來時手裏還拿著一只手機,表情有些局促,另一只手揪住衣擺,開口道:“好了,我們走吧。”

秋風手裏抓著筆,顯得有點茫然:“去哪裏?”

程逢:“去開……房間。”

也許是開房這種詞有些奇怪,程逢也是卡了一下才把話說完整。

他清了清嗓子,又說:“你還有作業沒寫完嗎?”

顯然是想扯開話題。

秋風笑道:“是啊,太晚了,今天在你這裏借住一個晚上可以嗎?”

程逢愣了下,揪住衣服下擺的手明顯更使勁了。

秋風不禁有點緊張,生怕程逢會拒絕。

總之,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她的極限了。要是程逢再拒絕,她絕對不會再說什麽,當場就會離開。

程逢盯著秋風看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道:“可、可以。”

他說:“有客房。”

秋風松了口氣,正要站起來,程逢卻又緊張地匆忙說道:“等等,你先做作業,馬上收拾好了我來叫你。”

秋風點點頭:“好,謝謝你啦。”

程逢匆匆忙忙轉身,又去了客房。

秋風正在一點點地試探程逢的底線。

事情總不會像小說裏描寫的那樣,她看一眼程逢,就能“從他的目光裏,看見了七分愛意三分恨”。

她頂多能看出程逢看她時神色復雜,再加上有之前事情的推測,才能勉強猜一猜程逢的心思。

於是秋風只能像現在這樣,一點點試探程逢的底線。

看他對她究竟有多抗拒,又有多……縱容。

事實證明,程逢對她的縱容程度,比她想象得還要多得多。

抗拒嘛,倒是不太看得出來了。

秋風覺得自己實在是有點兒惡劣過頭,可程逢的反應讓她有點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絲毫沒有悔改的欲望,甚至還想更惡劣一點兒。

程逢果然很快就回來了。

他家裏的次臥以前從沒有人住過,平時也是放著掉灰的。

幸好上次秋風叫了一套總計時長8小時的“開荒保潔”,就算是掉灰的次臥,也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程逢只是進去看看他有沒有落下什麽別的不該落下的東西。

“進來吧。”他說。

秋風跟著他進了次臥,眼看著程逢把床單的邊邊角角都拉平,枕頭放好。

秋風半開玩笑道:“你把它收拾得這麽整齊,我都要不敢睡了,弄亂了怎麽辦?”

程逢:“沒關系。”

“浴室裏有新毛巾,可以隨便用,左邊櫃子裏的都是還沒用過的。”

他背對秋風緩緩說道,“我不會做什麽,但是你要記得鎖門。還有……”

程逢的動作停了下來,像是耗費了巨大的勇氣,才緩慢地說出了這句話:“還有,對其他男性不可以像這樣,毫無防備。”

秋風笑出聲來:“我對別人不會這樣的。”

程逢的背影明顯僵住。

“因為是你,”秋風說,“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

程逢站在原地,慢慢動了下手指。

他看向秋風。

這種感覺實在太熟悉了。

所有他的死死壓抑住的心思仿佛全都被她看破。而她只是站在那兒,臉上掛著輕松的笑。

她看上去好像置身事外,卻又實實在在地掌控著一切。

他應該不甘心的。

可他心甘情願。

只要她在笑,他就願意奉上自己的一切。

程逢不知道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從哪兒來的。秋風只是個剛從芫市轉學來的中學生,在這以前,他們從未見過面。

如果要把這種感覺描繪成畫面——

前方像是一片泥沼,而秋風就站在這片泥沼的正中央等待著他。

他知道自己也許會被泥沼吞沒,也知道她可以隨時抽身離開,甚至連褲腳都不會沾上半點兒你泥點子。

但他還是向著泥沼潛行,義無反顧。

“早點休息。”程逢收緊了手指,聲音平靜,“一點之前,我都在書房,有問題可以來找我。”

他看向秋風:“晚安。”

秋風笑著擺擺手:“晚安。”

程逢斂眸,安靜地走出去,近乎無聲地關了門。

——如果前路注定是一片泥沼。

他希望自己能在被徹底吞沒之前,走到她的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