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纏足之風(第2/3頁)

一時,丫頭來請朱嬤嬤:“老爺說有事情請您過去商議。”

待朱嬤嬤出了門,朱繡才問:“咱們晾的胭脂可翻過了?別叫日陽透進去曬著了。”一面說一面去後院廂房去看。

朱繡住的這院落十分寬敞,不僅有一排向南正屋,東西兩側還各有兩間廈房,正屋後頭另有一進廂房,這小院可以算得上是套在整座四進大宅裏的小二進了。

前頭一明兩暗兩耳的格局,東耳房作了浴房凈室,西耳房是擱常用妝籠衣箱的小庫房。明間是客廳,靠著東耳房的次間是臥房,用碧紗櫥分成裏外,朱繡在碧紗櫥裏頭住著;碧紗櫥外頭有榻,是春柳秋桂上夜時睡的地方,另有圓桌繡凳,月亮落地罩做成博古架的樣式兒,上頭各式擺件錯落有致。另一邊的次間則用作書房繡房,不僅有大案和書架,臨窗還支著繡架,其余閑適擺設倒少有,更顯地這處寬敞亮堂,朱繡這些時日不是在這裏伏案寫寫畫畫,就是在後廂房擺弄脂粉。

後廂房東西寬度如同正房,只是進深和房高比前頭少些,地方是極大的,又只分了三大間。朱繡索性把這地方當做工作間:一邊做原料庫,另一邊做成品庫,當間兒做加工置備的地方。這地方僅作她自己鼓搗或教授所用,供應鋪子裏上貨的皆是從城外作坊裏運過來的,那作坊在程舅舅置辦的一個小田莊子上,這田莊原是程舅舅給姐姐和外甥女置辦莊子時一同買下的,朱家莊子的原料不過兩刻鐘就能送到作坊裏,近便得很。

前院裏,程舅舅把新開脂粉鋪的賬本兒給朱嬤嬤看,窺著長姐的臉色道:“這都中的鋪面有多貴姐姐知道,更不提在這鼓樓街上的鋪面,可咱們這脂粉鋪子才開了一月,就有這些盈利,我估算著到年底這鋪子的本錢就盡賺回來了。繡繡有長才,她莊子上侍弄的花草也極好,調出的脂粉比這行當裏十多年的老師傅都弄的好。她既有這份能為才幹,咱們很不該把她圈在屋子裏,只許她閑散呆坐,循規蹈矩的把手腳頭腦都鎖死了……”

程舅舅知道自家姐姐希望外甥女過相夫教子的平順日子,過她沒能過上的生活。只是程舅舅覺得拘在後宅,日日只瞧著垂花門裏那點天地,能把外甥女的靈氣蕙心都給磨滅了。

朱嬤嬤沉吟半晌,程舅舅又拿出一張契書並一份地契道:“城西百裏妙峰山那處,地形起伏高地不平,少有大塊平整土地,耕種不成,用來種花卻極好。我使人置下了一座三百畝的莊子,這莊子原也是花莊,前朝還進貢過花兒,只是後人不懂打理,那地界兒花圃莊子又極多,擠兌的日漸不成,只這主家賣的貴,才拖到如今叫我買著了。咱們繡繡從她自己的五成利裏分出一半來給姐姐,孩子的孝心,姐姐只管拿著。我把這花莊給孩子,她很會打理,日後這莊子的出息也可用作原料……”鼓樓西大街街口的二層鋪面用作脂粉鋪了,這本是程舅舅用作給外甥女陪送的鋪面,只他們甥舅立契的時候朱繡決不肯要這房契。程舅舅也知為長遠計,這鋪子在程家比在繡繡名下好,故此程舅舅又煞費心思的置下這花莊。

朱嬤嬤看那花莊,就明白他的意思,這妙峰山上多佛寺道觀,峰底各家的花莊雖名為莊子,實際上都修了房屋,可作別院。都中富貴人家往妙峰山上求神拜佛,常會在別院小住半月,她舅舅是怕拘著她了,變著法兒給她開禁。這妙峰山的花莊子也只比溫泉莊子好得一線罷了,費這麽大心思,只怕自己和湛家管束的繡兒太過。

作舅舅的滿腔好意,叫朱嬤嬤也無法,只得道:“罷、罷!你是親舅舅,我也不是那後娘,我不拘著她就是了。只是南邊又興起了給女孩兒纏足的風氣,更有大戶稱非小腳女孩兒不能迎作正房,我是怕……”就連都中,聽說吳貴妃的幼妹就已纏足,是吳家使人從蘇杭尋來好手,他家女孩兒穿的弓鞋不足三寸大。

朱嬤嬤和程舅舅都有些見識,自然知道這小腳可不僅僅是女孩兒們一雙金蓮的事情:前朝末年,殤帝酷喜三寸金蓮,一時之間,不管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兒都開始纏足,那些因故未能纏足的女子處境便及其窘困,更常有貶大腳妻為妾為奴的事。朱嬤嬤只怕舊事重演,故才寧叫閨女循規蹈矩,也不願叫人捉住出格的把柄,就算湛家是好的,可也唯恐禁不住潮勢,到時候繡繡的有能為就是錯處。

聞言,程舅舅怒道:“什麽小腳大腳兒,又是那些鹽商們作興起來的!長姐且別憂心,當今聖明,這股子妖風吹不起來!”

弄出這三寸金蓮的舊戲來,不就是想叫天子認同他們麽,這纏足就是先手,看著無關緊要、手段軟和,實際上亦遮不住這脅迫的味道。一旦帝王不察,默認了此事,這江南形勢可就要變天了。要知道宮裏的高位妃嬪可都是大腳,女子纏足許得打小兒就做才能得所謂‘三寸金蓮’,那這小腳女子從哪兒來,可不就是鹽商家裏有麽。鹽商們送女入宮,便像同聖上‘和解’的信號,林如海和幾位重臣在江南的幾年布局正收口子呢,鹽商們的困境就一下子從上面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