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知羞(第2/4頁)

這話叫朱嬤嬤淚水漣漣,拍著女兒的手就道:“不成,誰家願意這麽大主意的媳婦呢。我和舅舅不用你操心,至於……這繡法,只要傳下去,就已不負仙人了,其余的,不必在意……”

朱繡就笑道:“我說的這兩件,可都不是什麽難事。您和我舅舅,家下婆子丫頭盡有,並不是要我時時侍奉著,我不過就是多走動,凡事上心些也就罷了,至於祭祀送老,這都中獨生女兒的家裏都是先例,不止我一個,況且那些陪嫁是假的,但凡明白些事理的也都允的。至於後一件,那更容易了,也不是非得他家女孩兒,他家若不願意,慈幼局裏多著呢,我挑個好的收做義女從小教養著也就是了。”

朱嬤嬤聽說,就不言語了。閨女說的在理,孩子有心,她又熨帖又生怕因這個叫孩子不好做。

只聽朱繡又笑道:“舅舅是一門心思都鉆到生意經裏去了。前兩年顧忌多,不好提,如今外祖都要脫身了,很該勸舅舅在慈幼局或是善堂挑個合心意眼緣的孩子,打小兒教養著,跟親生的也沒兩樣兒。”

如今榮國府裏都有嚼舌根的說朱、程兩家只她一根獨苗,這家財都是要傳給她的,誰家娶了她就是娶回去一尊金子打造的媳婦兒。姆媽和舅舅給的已經太多了,她可沒有一丁點這想頭。故此才養老送終連祭祀都說了,唯獨沒說這“摔盆”之禮,摔盆的是要承繼家產、宗祧的。

朱嬤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繡繡繼承她的私產是應當應分,可兄弟家的,別說繡繡自己不願意,就是她也從未想過。

“可是有誰在你跟前說三道四了?”見朱繡不語,朱嬤嬤道:“罷,不提這些。咱們娘倆想一塊去了,我尋空再勸你舅舅。”

越是沒了家的人越是想有個家,程舅舅早年不僅說過親事,還準備過繼女方家族裏的孤兒養到膝下。這說的女子是個寡婦,她亡夫家不放人,只想把人留家裏伺候做活用,程舅舅偶然碰見,覺得都是可憐人,嫁過來就算守活寡也比被磋磨強。可當間出了變故,被人撞破這寡婦早和夫家的堂伯子好上了,更可恨這女子娘家婆家又淫婦忘八一條藤兒,正謀算程舅舅的家財呢。當時就連朱嬤嬤還陷在宮裏,程舅舅傷了心,又驚覺自己獨身子一個,擱有心人眼裏實在是塊大肥肉。這才慢慢變成了今日這個親朋遍地,交遊廣闊,頗有來歷的‘鰥夫’。

朱嬤嬤話鋒一轉,忽笑道:“我瞧著,你考量那麽多,怎麽就不多問一句湛家小郎君的事情?”

朱繡抿嘴直笑,小聲道:“姆媽見過人沒,俊不?”

“不知羞!”氣的朱嬤嬤用指頭直點她腦袋,“叫我說什麽好,不問的時候一句都不說,問的時候吐口嚇死人!”

朱繡可冤枉,笑道:“您叫我問的,我問了,又不肯說了。”

朱嬤嬤沒忍住,也樂了:“俊不俊的,我這老眼說了不算,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了。”要她說,湛家小爺一表人才,風姿俊朗,就是臉上有些冷,可若不是這冷性子,這麽個香餑餑早教人捷足先登了。偏生如今的小姑娘,都喜歡那些白面文弱的斯文人,就跟這府裏的寶二爺似的,朱嬤嬤還真有些擔心。

聽這話,就知道人材差不了,朱繡清拉她姆媽袖子,湊上來笑道:“還能見呢?”姆媽和舅舅怪開明的。

“呸!你以為是像你和姑娘逛花園似的,正兒八經擺一起叫你們看呐。”朱嬤嬤白一眼,沒出閣的姑娘家,矜持點兒,“這不都進臘月了麽,正月十五上元燈會,咱們也去逛逛。那日各家的姑娘小子都解了禁的,說不得什麽時候,就看見了。”

雖說男女大防,可直到掀蓋頭才見第一面的也是少數,疼愛子女的人家,總會借著燈會或者各家宴席、賞花會什麽的由頭叫小兒女遠遠地看上幾眼。

朱繡心道,這也行啊,總比盲婚啞嫁的好。何況她心裏還有一個想頭:依姆媽的脾性,不像願意在舅舅家久住的,自家文勝街附近的宅子是好,可一個婦人住著,總歸寂寥。自己手裏有銀子,若是能在臨近的巷子胡同,置下座宅院,權作別院就是,姆媽這裏住一時舅舅那裏住一陣的,近便又安全。況且一二年有了孩子,那家又沒婆母搭把手,陪伴姆媽就更有道理了。

朱嬤嬤這邊卻盤算著,等閨女見過了,這親事就走起來,繡兒在這榮府也不能待了,在程家閉門繡嫁妝是正經。少不得先和閨女分開些時日,幸而也能時不時家去看一眼。等林老爺上京,一切就都順暢了。

誰知還未等進正月,省親別院各處剛準備就緒,賈政趕著就題本上奏,宮中朱批準奏,於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準賢德妃省親。

王熙鳳晝夜不閑,忙的起來一嘴的燎泡,奉王夫人之命來說告訴林家諸人時,向朱嬤嬤抱怨道:“這算什麽!老爺也忒心急,園子方才妥當,就急著上本,誰知上頭竟準了,日子還定在十五。說是明年,可算算,滿手裏盤點也不過二十幾日,又是元宵,那些花燈煙火不等現紮,還有裏外上下帷幕道路,生生忙死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