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驚嚇(第3/4頁)

她見碧痕手忙腳亂的正披掛,寶二爺雖蓋著被,可地下竟是衣裳。立刻就知道了,一巴掌把那叫喚的小丫頭子打了倒仰,向碧痕罵道:“不要臉的小娼婦,若是寶二爺有個好歹,你也不用活了!”

碧痕這才發現寶玉怔怔的,眼都直了,嚇得了不得,又死命的上前去推他。

賈寶玉秉性柔弱,本與襲人成就好事就嫌太早,偏上年十月又與秦鐘成了好朋友,內嬌外寵,越發虧了。如今吃了酒與碧痕胡鬧,哪裏經得住這驚天一嚇,人都有些糊塗了。

碧痕一推,他不僅沒反應,連口涎都從嘴角漏下來。把那婆子嚇個半死,沖上去薅住碧痕拉下炕來。

這白婆子上了年紀還不曾被擠兌的告老解事,還常常上桌陪賈母抹兩下骨牌,就知其人是有幾分知識見地的。當即就把那小丫頭和碧痕一起推攮到湘雲的碧紗櫥裏,恨道:“你兩個若再叫喚,鬧大了惹人來了,管保你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說畢,用地上的汗巾子把那門從外頭系上,給賈寶玉蓋好棉被,沖出門去。正撞上晴雯找回來,白婆子知道這事瞞不住寶玉屋裏的人,當即拉住晴雯,叫她悄悄回了老太太去。

晴雯唬的臉蠟黃,又氣又恨,腦仁子嗡嗡直響,也顧不得其他,只能往戲台子那邊跑。

到了跟前,卻更不敢自己直接張口告訴賈母,思忖再三,先悄悄叫過鴛鴦來,告訴了她。

鴛鴦臉羞的怕的紫脹,氣的指著晴雯說不出話來,到底不敢延誤了,只能伏在賈母耳邊悄悄回了。

賈母先前就知寶玉長成了,心裏早料到小孩子饞嘴貓似的,必有這一日。聽鴛鴦說了,雖也覺得早了點,因不知道寶玉受了驚嚇,故而並未太生氣。只問:“是誰?忒膽大了些。”

頓一頓,又道:“別大驚小怪的,仔細臊了他的臉。”到底放心不下,因對薛姨媽道:“我才請姨太太閑散一日,偏生就有那些人作出直偷竊取的事故來,皆是素日裏待下太寬的緣故。姨太太且先看兩出,我去一回還來,咱們娘兒們吃酒抹牌,也作樂一回。”

這深宅大院裏,常有下人偷盜主子財物的事情,薛姨媽只以為被偷了要緊的東西,忙站起來送賈母。

賈母只吩咐她們姊妹跟著姨太太看戲,自己扶著鴛鴦的手,一徑回來了。

行至屋裏,才知寶玉身上滾燙,已起了高熱,連水都喂不進去,喊他也聽不見,只說胡話。

嚇得賈母抖衣而顫,“兒”一聲“肉”一聲的忍不住慟哭起來。

這白婆子把自己眼見的說出來,氣得賈母咬牙切齒,恨不能立時打死那兩個。

到底是多年的老祖宗,賈母一面令人急請太醫,一面叫鴛鴦晴雯親自把碧痕兩人關去凈房。

一時諸人都被驚動了,都知有丫頭趁賈母不在偷盜,裝神弄鬼的,誰知竟驚了寶二爺的魂。於是家中一幹上下裏外所有的媳婦丫頭,都來這裏看視。

賈母心煩意亂,以不能驚動寶玉為由通通都叫謝過,打發出去。唯有王夫人留下來,哭得淚天淚地的。

見著晴雯,兜頭一巴掌扇過去:“往日裏倒會打罵小丫頭,凈充大的!怎麽今日襲人才不在,正用得著你的時候,你不留在這裏看屋子,反出去浪去了!連累的你們二爺受了驚嚇,到他好了,看我能饒過哪個去!”

晴雯委屈的要命,卻不敢解釋,只得跪下。鴛鴦見狀,原是她勸著晴雯出去的,一半根由在幾身,可王夫人氣頭上,也不敢分辨,只得也跪下。

賈母才要跟她說實情,見王夫人已發作起晴雯來,不由惱怒她不知輕重,寶玉這裏還不知道怎樣呢。

才聽說了原委,王夫人一雙慈眉幾乎倒立,裂眥嚼齒的立刻要打要殺。

正喧騰不一,外頭回:“太醫來了。”

賈母和王夫人都道快請,掩下別話不提,也顧不上回避,只圍著幹哭。

那太醫診罷,紮了幾針,就見賈寶玉闔眼睡著了。喜得賈母和王夫人直念佛,卻見那身穿六品服色的太醫眉頭緊皺,急的忙問:“可是不好?”

太醫不敢擡頭,復又請了安才道:“受了驚嚇,一時神志不清,這倒不妨事。我寫個方子在這裏,按方煎一劑吃,若還未退熱,就再吃一劑,不過三劑,定能消下熱來。那人也就能醒了……”

賈母心中一咯噔,果然又聽那太醫道:“只是哥兒本就脾陽虛衰、累及腎陽。偏偏突遭驚嚇、卒受驚恐,恐則氣下,腎氣受傷,遂……幸而哥兒還小,精調細養,到大些兒,興許還能恢復。”

賈母和王夫人只覺如雷劈一般,只求太醫開方治病,那太醫卻搖頭道:“哥兒這情形,吃藥反不好,只得用時日來調養,方有回轉之能。”

太醫行醫多年,這種事不用問也能猜個七八分,遂又殷切囑咐:“情志不遂,使肝氣郁結;肝失疏泄,木失條達,會使狀況更壞。太夫人、夫人千萬寬慰哥兒!哥兒年歲尚不大,若能使其不因此事郁郁,更好能不放在心上,平日不叫累著凍著,細細保養,那弱冠之年許是能好至六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