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釧兒(第2/4頁)

說話間雪雁就撇嘴,有些看不上的樣子。原是她家姑娘覺著有些香料她暫且不能用,特特揀了好的奉給老太太,老太太喜歡姑娘的孝心,才贊了兩回。誰知薛家轉頭就弄了這出。

朱繡和青錦對視一眼,她倆一個老太太這裏的事瞞不過她,另一個也盡知榮禧堂的事,可這兩件事攪和在一起,她倆卻還不知道呢。

朱繡忙問:“姑娘怎麽說?”

雪雁道:“姑娘倒不放在心上,她只說‘孝敬老太太,是我的心罷了,和人比什麽貴重’,只我們看不過眼。”

朱繡一笑,有些了然:有底氣和沒底氣是兩回事,黛玉不是送不起那些龍涎、沉水香之類,只是她送的是自己覺著好的。都說越沒有底氣的人才越盯著旁人,想著壓過人家好彰顯自己,其實在明眼人看著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朱繡就說:“既然姑娘不在意,咱們外頭也少言語,左右老太太心裏跟明鏡似的。”免得嗆嗆起來給黛玉招些碎語流言的。

說罷,又看著雪雁道:“我知道你性情直,可如今嬤嬤們都改了口了,你卻說甚‘二舅太太’……你在姑娘身邊,難道就不如那個鶯兒在薛姑娘身邊的?她自小服侍,你也打小兒伴著姑娘長大,論能為論機靈,只有你更占尖的,只壞在你這嘴上!”

雪雁紅了臉,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過心裏一思索,覺得這話在理的很:她從小跟著姑娘,若不是年紀小些,早就和杏月姐姐一樣了;那鶯兒處處給她家薛姑娘揚名聲,自己姑娘不是那樣的人,自己也說不出自賣自誇的話來,可自己也不能往姑娘身上抹黑才是——要是叫二舅太太聽見了,豈不更不待見了。

見她聽進去了,朱繡也松口氣。

頑了一會子,雪雁去了,朱繡也叫九秋回屋去歇著,唯有青錦,死賴著要和她一床住。朱繡沒法子,靠著裏頭睡了,只盼望著青錦打睡拳的時候能朝著外面。

倒也睡到天亮,只是醒來的時候朱繡整個人被擠得都貼在墻上,幸而隔著帳子,才沒被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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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絡子果然賣的極好,尤其是花樣繁復的和大些的。像是八寶荔枝和卍字紋湊成的‘寶歷萬年’,寶歷是國祚的意思,這樣可以懸掛在廳堂的,極受達官貴人喜歡;至於尋常百姓,則多愛各式的蟠桃、長生花、壽字結等樣式。

進了三月,氣氛更熱烈起來。從皇宮北門至西郊禦園,三十裏的禦街兩側搭建了彩棚,有臣民等候拜壽的龍棚,亦有祈福誦經的經棚。坊市之中也煥然一新,都張燈結彩,滿是火樹銀花,比上元佳節還要吉慶熱鬧。

街市上其他繡鋪裏也漸漸上了新花樣的絡子,這都是料想之中的事兒。再復雜的絡子也是由一個個基礎的結攢成的,有耐心的老手,多拆幾個,總能學會的。

程舅舅笑呵呵的,有甥女在,他鋪子裏的人自然是最先會的。程舅舅趕著新鮮,幾個坊市或租攤子或在旺鋪寄賣,很是賺了一筆。等別的繡鋪也都上來了,程舅舅就收了陣仗,只在自家鋪子裏慢慢售賣,又趕著給甥女送信去,叫暫先停了小絡子,只做大的。

朱繡聞言,索性一心一意的幫著青錦打下手。如今可沒有各種粗細的玉線,要想編織大的繩結,得先把細線先結在一起。朱繡滿把攥了好些絲線,一頭固定在板子上,雙手如蝴蝶穿花,很快就編出一大截九乘迦葉金剛結來,足有小指粗細。這九乘迦葉金剛結說白了就是十六股絲線編成的圓辮兒,就好比節節高的玉米結,都帶有好意頭,做繩料是再好不過了。

“青錦這蹄子,一下了差就不見了人影,不知哪裏弄鬼呢?”正院裏,金釧兒跟她妹子玉釧抱怨。

玉釧兒性情沒她姐姐活泛,更沉靜些,聞言道:“你管她作什麽,好歹她是個省心的,不像別個。”

金釧就知說的是彩雲彩霞,這兩個不知怎麽想的,越發與環三爺親近起來,私底下還送過東西給趙姨娘。金釧兒嘴角一耷拉,冷笑道:“還不是爺兒們漸漸地都大了,她們存了心思,見扒不上寶二爺,才轉去投了環三爺。只是她倆也不想想,這趙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能和寶玉比?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哪個正眼瞧過環三爺!”

玉釧兒素知她姐姐的一段心思,忙道:“好了!扒上扒不上的與咱們有什麽相幹。咱們只服侍太太罷了,前日娘還說,等到了歲數就跟太太求個恩典,太太寬厚慈愛,必定是允的。”

金釧兒曉得不僅妹妹,就連老子娘也不同意她的心事,這恩典說的就是放出去、允父母自便婚嫁。當下心裏不稱意,沉著臉不吭聲。

玉釧兒怕引得別人來問,忙岔開話道:“我聽小丫頭子說,青錦這半月都是去老太太屋裏的朱繡那裏,她和朱繡歷來要好,有時候還留住在那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