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影子獵人(上)

車廂裏,一片寂靜。

鐵軍望著眼前捂著鼻子的女孩兒,沉默不語。

南墻倒也不著急,兀自等著止血。只見她用一只手翻開包蓋兒。拿出了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的牛皮紙袋,將那些被鮮血浸透的衛生紙放進去,再疊上口子。

“並發症?”鐵軍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微微的顫抖。

南檣看了鐵軍一眼,欲言又止。

——在剛才那樣尖銳的問題後,鐵軍竟然第一個開口關心的是自己的病,看來自己的直覺沒有錯,他果然是喜歡或者至少欽慕牛芬芳的。

“軍哥哥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南檣柔柔笑著,用問題回避了問題,睫毛忽閃,“你為什麽會有現場的鑰匙啊?”女人總會有自己的武器。

鐵軍深深看了她一眼,拿出了原本藏在口袋裏的車鑰匙。

“你說這個?”他問。

南檣望著對方手中銀色的鑰匙——和蔣仁那輛失蹤豪車的原配鑰匙一模一樣!她的眼睛裏頓時發出了金屬般耀眼的光澤。

“是的。”她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你的問題太傻了。”

看著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的南檣,鐵軍的臉色忽然變得輕蔑,他搖起了頭。

“就算擁有一把同樣的車鑰匙又怎樣?難道我不可能恰好擁有一輛同樣的車?僅僅因為有把類似的車鑰匙就懷疑我是兇手,這理由實在太站不住腳了。”

鐵軍的神情在一瞬間裏變得沉穩輕松,仿佛置身事外的超脫。

“你怎麽可能剛好有一輛一樣的車?這車絕不是你平時的收入能買的起的!”南檣忍不住出言反駁。

她去過鐵軍的家,見識過那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寒酸出租屋,她也留心了鐵軍所有的衣食住行,知道他非常節省,消費水平遠遠不如普通白領。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擁有一輛價值六位數的老牌豪車?

“從外觀上看,鑰匙完全一致,至於是不是真的犯罪現場證據,等找到蔣仁的車就能馬上知道結果。”她高昂著頭,堅持自己的推測。

“我買的起!”

不想鐵軍卻被激怒了,他從行李包中拿出一個存折遞到南檣面前:“你看看!我買的起那輛車!”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指和聲音都在發顫。

南檣看了那張存折一眼,注意力被余額數字吸引。一個司機居然能擁有七位數的存款,這是和鐵軍目前的年齡以及工資是完全不相符的。看來激將法起了作用,這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鐵軍背後有人資助,他多半參與了一個有預謀的犯罪團夥。

“對不起,我說錯了。”她將存折遞了回去,心裏飛速盤算要怎麽才能問出幕後黑手。

“不用,你拿著吧,那錢本來也是存著給你治病用的。”

然而鐵軍的下一句話,卻讓南檣徹底驚呆了。

“之前聽說你要做大手術,所以我一直拼命攢錢。”鐵軍推開存折,黝黑的臉上帶了一絲苦笑,“只是現在你結識了貴人,可能也不再需要我的錢了。”

南檣瞪大眼睛,又驚又懼的看著鐵軍。

“你知道‘我’的病了?”她失聲叫了出來。

漁村妹牛芬芳是自殺的,這是南檣埋在心底的秘密。

醒來後的她看完了牛芬芳所有日記,終於了解了這個女孩從希望到絕望的全過程,實在太慘烈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從小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牛芬芳聰穎過人,懦弱善良。因為父親收入微薄,作為村裏好幾年才出一個的重點大學生,她一直鞭策自己不斷努力,成年後靠著獎學金和打工收入負擔了學費生活費。眼看大學畢業即將參加工作,大好曙光就在眼前,她卻被查出病情加重,影響了正常生活,繼續手術。高昂的手術費,器官費,以及進口藥費成為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這個本來就不富裕的家庭頓時雪上加霜。籌集手術費的過程中,牛芬芳也曾經想過吃便宜的藥物壓制病情,卻不曾想差點被副作用奪去了性命,最後只能繼續借錢購買進口藥。不忍女兒遭受折磨的牛父,為了求女兒四處奔走借錢,在漆黑的雨夜裏步行滑落山崖身亡。

拖著病體回鄉辦理父親喪事的牛芬芳,剛露面就被債主們堵住。人們捏著欠條向牛芬芳嘶吼,告訴她自己應當牢記父債女償的義務,質問她你不是名牌大學生嗎?快點出去掙錢還我們啊!已經是孤女的牛芬芳被堵得無路可走。

最後是龔阿婆站了出來,她用弱小的身板擋住了債主,用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方式,將那些人罵得狗血淋頭趕了出去。趁著債主偃旗息鼓的當口,阿婆拖走哭泣的牛芬芳,叮囑她趕緊離開再也不要回家。

“不要還錢了,走吧!走吧!自己的命要緊!“阿婆如此告訴她。

回到s市後,牛芬芳沒有聽阿婆的話,她變賣了一切家產,還清了所能償還的債務,然後吞食安眠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