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高玉珩見著貼身大太監的表情,臉色立刻黑了起來。

他身邊四個貼身大太監,數張從喜跟他最久,哪怕這一回封恒說他身邊的太監有奸細,高玉珩懷疑最多的人也不是他。

可這一個月來,他與封恒炮制出種種消息,將其他幾人反復試探,其他三人皆無可疑之處,否則高玉珩不會把目光放在張從喜身上。想著封恒老早就覺得這個太監可疑,而他還一力袒護,高玉珩便覺得自己的心肝真是喂了狗。

張從喜都已經是慶極宮大總管了,深得他信任,這世上除了他,誰還能給他更好的權勢地位?高玉珩怎麽想都想不明白背叛的人居然會是他。

書房裏的氣氛充斥著一種緊繃的憤怒,半響才響起一句話:“內閣給了你什麽好處?”

聽見高玉珩的問話,張從喜格外心虛,腿腳立刻軟倒在地上。

這一軟他心裏立刻又跟著咯噔了一下,腦子卻還在不斷轉著主意,這些年高玉珩也從未表現出對他的懷疑,張從喜著實不知道自己是哪裏露出破綻。可事已至此,張從喜也知道再追究無用,只得強撐著,不斷地磕頭喊冤。

屋裏頭憤怒的帝王卻突然將手上的折子扔到案上,那砰的一聲響,就像是某種信號一般,從裏間突然走出了一個侍衛模樣的人。

張從喜日夜跟在皇帝身邊,從來都不知道皇帝裏間還藏著人。此時他渾身哆嗦,臉色蒼白,眼看著來人下狠手把他手腳扭起來,張從喜突然大力掙紮起來,卻不敢放聲求饒。深宮肅靜,要是他鬧出的動靜太好,受到的罪會更大。

他度著皇帝的神色心思,知道皇帝已經確認是他,他若是胡扯隱瞞許是能逃過一時,可皇上能突然發難,手上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證據的,若是以後罪證確鑿,皇帝的怒火憋成火山,到時候死得許是更慘。

高玉珩突然使了個眼色,那人手一松,張從喜歡便掙脫開來。高玉珩冷淡道:“我給你一次陳情的機會,要是再有隱瞞,就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錦衣衛那邊的刑罰更勝一籌。”

他笑了笑:“朕想要把貼身大太監送進詔獄,你看看滿朝文武哪個會出來為你求情?”

到這時,高玉珩反而沒那麽生氣。能藏到他身邊的眼線,最高級別應該也就是這一個了,只要揪出來殺雞儆猴,能管用個幾年便夠了。

書房裏只有張從喜大喘氣的聲音,高玉珩自然知道這些太監,素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他也不管張從喜此時心裏有多少掙紮,重新坐回禦案前,那侍衛一點沒客氣直接逼上前去。

張從喜被這麽一嚇,頓時連滾打爬到高玉珩腳邊。

已經被皇帝懷疑上了,絕對沒有脫身的可能。待會審問他的人也不會留守,與其被人挖出口供,還不如在皇帝面前坦白,還能少受點皮肉苦。

張從喜腦子轉個不停,想通了這一茬,連鼻涕淚都沒來得及抹掉,臉貼著地面,就開始交代他和錢閣老之間的種種交易。

他怕惹怒皇帝,也不敢說得太多,只道若是危害皇帝性命安全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敢幹的,而自己呆在皇帝身邊這麽多年,這一回也是受到錢閣老要挾才會賣消息,總之把汙水全都潑到別人身上,心裏還是抱著一分無望的念想,指望著皇帝能念在他這些年的苦勞身上,留他一命。

高玉珩才知道吃了熊心豹膽的人是錢閣老。他看著狗太監怕成這樣,心裏確實痛快了一些,一擡腳把他踢到一旁,又問了他幾個問題,這幾年究竟賣了他多少回,他是怎麽傳遞消息的。

張從喜一開始還有些猶豫,接著便越說越溜,一五一十地把他和錢閣老聯系的暗號都說了出來。

重復兩回“皇帝不舒服,有事明日說”,是提醒他們皇帝要對他們施行一件出其不意的大事,“早朝”則是說他會找個機會讓人把具體消息送出宮去,叫錢閣老派個心腹人在老地方等他。

高玉珩聽到最後一句,便是心中一動,見張從喜偷摸看他,才察覺這太監說出這句話是想將功折罪的意思。

他頓了半響,過了一會兒,才道:“你要是能抓住他們三人的把柄,朕免你刑罰,賜你全屍,且你在外頭的父母親人,朕也放棄追究。”

張從喜跟在皇帝身邊這麽久,高玉珩的底線在哪裏,他是最清楚的,他深吸一口氣,抖著聲音應了聲是。

高玉珩也不擔心他耍花招,他闔家的性命都在他手上,錢閣老手段再通天,能保住他家人一時,難不成還能保一世?

京城的一間隱蔽宅子裏,幾個當朝重臣目光時不時便掃向外頭,心不在焉地喝著茶。

等到外頭敲響了一更的暮鼓時,蘇閣老忍不住道:“那太監靠譜嗎?”

雖然宵禁要到三更才開始,可現在外已然黑了下來。明日還要大事要辦,蘇閣老實在擔心待會回程路上,會出麻煩。